抬手扶住年贵妃，王奶嬷动作小心带着她来到桌边坐下休息，又倒了口热茶给她。
又坐着好一会儿，年贵妃才稍微缓过来些。转头看向一旁的王奶嬷，年贵妃握住她的手臂，话语诚恳，带着些焦急。
“虽今日未找寻到问题，但我仍觉得哪里不对，王奶嬷跟我多年，一直是最可靠之人。我总有护不到九阿哥的时候，劳烦王奶嬷对九阿哥多多上心。”
母亲总是会满心牵挂自己的孩子，王奶嬷也是如此。
自年贵妃幼时将其一点点带大，看她如今憔悴的模样，王奶嬷心中心疼万分。
微微用力回握住年贵妃的手，王奶嬷面部肌肉微颤，而后神情坚定。
“娘娘言重，无需娘娘叮嘱，老奴定当全力照看九阿哥，护九阿哥周全。”
她不是个贪心有远大抱负的人，只求身边人平安，八阿哥九阿哥能顺顺利利长大。
说句不合身份的话，她早就将娘娘看作自己亲女儿，九阿哥八阿哥当作自己的孙孙。
得到王奶嬷肯定的回答，年贵妃长松一口气。
“好，好。”
就像卸下了什么重担，只见她不再强撑，而是脸朝下趴到桌子上，闭眼休息。
趴下后，年贵妃宛如睡着般许久未动。
担心她身体出什么事，王奶嬷见状不敢再耽误，连忙让人唤太医。
又一次梦到之前艰难求存的日子，福沛睁开眼睛，心情很是糟糕。
“唔嗯，啊啊。”
嘴里嘟囔着不知名的话语，他转头看向四周。
看着眼前熟悉的小床，感受着头疼隐约的疼痛感，他可算是知道自己为何又做噩梦了。
无人看到之际，福沛面上露出幼儿不该有的表情。
只见他满脸无奈长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头顶发呆。
连着好几日，脑袋都有不适感，但一直未收到重视，周围照顾他的人也一直未发现有什么不对。
是他太敏感了么？
福沛在心中有些不确定地这样想。
能再有一次生命本就是他的幸运。以前那些疼痛他都可以忍，若是与之前的相比，这些疼痛都不算什么。
那为什么此时换一个环境，这点疼痛他就忍不了了呢？
脑海中闪过一人的模样，在面对他时，那人始终神色温柔，说话也是慢条斯理，丝毫不嫌他烦。
是他这一世的额娘。
是直到最近，福沛才后知后觉明白这个词背后代表意思的人。
福沛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
无论是恶意，又或是善意。死之前，他没收到过多少善意。
所以每次收到善意都让他手足无措，在心中铭记许久，珍惜万分。
如今有了新生命。
不光是从额娘身上，他在周围人身上收获的全是善意。
这是他前一世从未得到的体验，也美好的偶尔让他觉得不现实。
福沛很不解。
上一世是梦吗？
还是这一世是梦，要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美好，让人情不自禁沉溺于其中。
什么时候梦会醒，什么时候他会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小巷子，继续睡破纸板，盖脏衣物，吃别人吃剩下的饭菜？
或许是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有人疼，有人爱了，就是他意志力肉眼可见的脆弱不少。
如今就是这点疼痛都让他忍受不了。想到以前生活的场景，福沛小腿不自觉踢了几下。
这一动静引来了旁边的人。
“九阿哥醒啦。”
来人是王奶嬷。
见福沛睁着大眼睛不哭不闹，她眼中闪过一丝疼惜。
不等福沛哼哼，王奶嬷直接探身从小床里将他抱起。
“不喜欢在床上待，就不在床上待。老奴带九阿哥去找娘娘可好？正好让太医为九阿哥把脉。”
不喜欢在小床上待着就能不在床上待着？
思绪被王奶嬷打断，耳边传来这样的话语，福沛眼睛一亮，低头看向王奶嬷，嘴上应声。
“嗯呀。”
听着福沛的应声，假装自己可以听懂，王奶嬷笑着拍拍福沛的后背，温和应声。
“九阿哥说好呀？那便好。”
如今虽为夏季，但已是夏末，即将到达秋初。
秋初的风很大，明明福沛身上穿戴整齐了，但若是要抱福沛出房间，还是得为他再加上一件小披风挡挡风才行。
不然寒气入体，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确认九阿哥浑身都被包好，没有一丝空隙，王奶嬷伸手将其抱到怀中出房间。
“好了，老奴这就带九阿哥出去找娘娘。”
全身唯有一双眼睛与小鼻子露在外面，随着王奶嬷踏出房间，福沛一点一点睁大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自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出房间，见到房间外是什么样子。此时此刻，他真切认识到如今所在时代与之前的不同。
以前室外会有路灯，尽管他看到的那些早已不再发亮。
这里没有路灯，就是与路灯相似模样的也没有，每次天黑了屋内点的也是蜡烛，并非像之前他看到过的灯泡。
人的穿着也与之前的大为不同。
此时分明还算夏季，炎热的很。福沛能感受到那与之前类似的温度。
但他却从未见到有人穿着与之前一样的衣服，再热她们穿着的也都是长袖，看着一层又一层，很是繁琐。
目光落在正红色的围墙上，随着王奶嬷的步伐，福沛的视线在不停移动。
好高...
莫名让福沛觉得很像自己之前他见到过的，在当时的世界十分稀缺的小鸟。
他生活的地方为什么也有这样的围墙？
他也是小鸟吗？
那他身边的人呢？他们跟他一样也是小鸟吗？
不等他思考出这个问题，王奶嬷抱着他进了屋。
“娘娘，老奴将九阿哥带来了。”
注意到边上有咳嗽声，福沛慢吞吞转过头去看。
王奶嬷弯下腰请安，福沛的视线也因此收到影响，低了不少。
入目是额娘有些虚弱的样子，福沛看到她时，她正用帕子轻抵嘴唇，不停咳嗽着。
虽然从未生活在人群中，但有人教导过他，正常人是不会咳嗽的。
要是咳嗽，就是生病了。
尤其额娘看着好像很不舒服。
讲不了话，福沛只能哼哼。
“啊嗯嗯。”
额娘这是怎么了？
幼儿的身体太过柔软，除了手与脚，其他地方他压根使不上半点力气，就是转头也转的费劲。
好在年贵妃未错过他的声音。听到他的声音，年贵妃立马抬起头看向他们这处，招呼道。
“王奶嬷快快起身，我听到九阿哥叫了，怎这般着急，快到额娘这来。”
王奶嬷闻言抱着他往前方走去，因为姿势的关系，此时福沛是背对着前方的，只能看到他们来时的路，看不到前方。
“啊嗯嗯。”
他什么时候才能自己自然地转头？
很快，福沛感受到王奶嬷停下了脚步，是到了么？
下一秒，福沛被人抱起，换到了另一个怀抱。
不能自然转头，但抬头是可以的。
闻着鼻尖熟悉的香味，福沛知道他是来到了额娘怀里。
熟悉抬头朝上看，果然，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瞧我们九阿哥这张小脸，怎这般可爱，就是看着有些不大精神。”
年贵妃说着，浅皱起眉头，抬头看王奶嬷。
“九阿哥没睡好吗？怎看着这般没精神的样子。”
年贵妃能感受到九阿哥看到他的开心，但同样的，她也能看出来九阿哥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好，就像是没睡好似的。
可他才一点点大，为何会没睡好？
还是之前的原因么？
可她们尚未不知到底是什么影响到了九阿哥？
清楚自己在王奶嬷这里并不能得到答案，嘴上问着王奶嬷，年贵妃低头看着福沛，眼底满是心疼。
“我的九阿哥...”
今日她非但没找到原因，就是自己都折腾的够呛，又传唤了太医，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将福沛抱在怀中好一顿言笑，在身旁白青的提示下记起还有些事情未做，年贵妃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转头叫陈太医。
“陈太医，来为九阿哥诊脉吧，麻烦了。”
陈太医可以说是宫中资历最久的一位太医，原本他负责的应当只有皇上一人才是。只是年贵妃向来体弱，又得圣宠，接连产下两位阿哥让她元气大伤。
因此，不顾旁人的反对与闲言，雍正当即便下了圣旨给太医院。让陈医生日后负责他与翊坤宫年贵妃的例行诊脉，还要负责其诊完脉后的调理身体。
不得不说，老太医就是不一样。在他的调理下，年贵妃身子肉眼可见比之前好上不少，整个人看着也比之前气色更好了。
怀九阿哥之前，年贵妃的身体被调养的好了许多。但之后因为怀孕，因为要保胎，许多药材都被停掉，只留下了些适合保胎用的药。
陈太医有委婉同年贵妃建议过，如今她的身子不适合孕育生命。
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终止妊娠，继续养身子。
陈太医一辈子做事坦荡凭良心，这些话他不仅对年贵妃说了，也对皇上说了。
明知晓对皇家来说，子嗣是很重要的，可若是生育，又会对年贵妃娘娘的身子危害很大。
陈太医不得不如实将情况讲清楚。当时他赌对了，相比于子嗣，皇上真的更重视年贵妃。
但可惜的是他未看清年贵妃的性子，不知晓她原来是这样一个倔强的性子。
孩子还是留了下来，虽然怀孕的过程十分艰难，生产也极其不易，但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孩子顺利生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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