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以后，两人一同回到高专。
虽然正值午后，但晚夏的阳光并不强烈，他们走在通向操场的路上，偶尔吹来的风带走了皮肤上的炎热。
五条悟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侧过头对身旁的人解释道，“等会老师要去开会，乐和真希他们继续训练吧。”
月见里乐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她慢慢停在一处树荫下，抬头看着他的脸，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在长久的加油鼓气以后，终于问出了她犹豫许久的问题：“我能问一下老师，宫村時会死么……”
“会。”五条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总监会已经决定判处他死刑了。”
提到这个，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凛冽起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冷漠感。
如果说是死刑的话，其实她也并不是很意外了。
只是……
“不用多想，他在用那一家的性命慰藉他的妹妹时，就应该想到自己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了解面前的人心思细腻，还没等她说出口，五条悟就伸出手，习惯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只弱小的兔子，忍不住让人怜惜疼爱。
可他忽然一怔，这样的情绪……会出现在他的身上吗？
月见里乐此刻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停顿，在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后，这才抬头看向他。
但看到五条悟一脸神游的表情，她歪歪头问道：“五条老师？”
“……”
恍然回神的五条悟反应过来后，立即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对月见里乐扬起一个笑容。
只是他的动作显得有点匆忙和僵硬。
“五条老师……”她迟疑地开口道：“你把我的头发弄乱了吗？”
肯定是做了什么会让她不开心的事情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慌张呢。
“有点呢，不过老师已经整理好了。”原本悬着心的五条悟松了口气，他掩饰性地理了理少女的头发，这才又继续开口转移了话题，“对了，前几天老师有点忙，有件事忘记和乐道歉了。”
“为什么要道歉？”她满脸疑惑。
五条悟拿出一张新的学生证递给她，“其实，乐的咒术师等级是我故意改成三级的。”
接过学生证以后，月见里乐看了看上面的特级两个字，又看了看他，脸上写满了惊讶两个字，“为什么啊？”
“乐当时还是新生，写成特级的话，高层派出的任务可能会有点为难你，所以老师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改了。”五条悟当然不会说出真正的原因了，不然她肯定会因为被戳穿和诅咒师遇见这事而感到羞愧，所以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虽然不太懂，但是听到是为她着想，月见里乐也没说什么。
不过她还挺尴尬的，其实她根本打不过特级，最近两次都只是运气好罢了，如果要说实力的话，她当然不可能达到特级的程度。
然而看到她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新学生证，五条悟没由来地烦躁起来，“但我没想到，高层发现了我的行为，还是秘密给你分配了特级任务。”
尽管在他知道的时候，月见里乐已经回来了，但他还是有些生气。
“没关系，以后我会小心点的，这些任务难不倒我。”月见里乐没有发现他绷带下暗藏的情绪，微笑地向他拍拍胸脯保证。
不知名的鸟在树梢鸣叫，热风轻拂过翠绿的叶片，光斑从缝隙间洒落，随着风动而在她身上轻轻晃动。
五条悟浅浅勾起唇角，一瞬间被她的话触动到了，“乐果然很强呢，所以，也只有你能跟上我的步伐了。”
乙骨忧太的确很厉害，可他对自己的目标太过模糊，并不适合五条悟要走的道路，而其他人，几乎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跟上他的步伐。
只有月见里乐，只有她能够坚定地站在他这里。
“可是，五条老师要做什么呢？”
这个疑问其实在她第一次听到五条悟的话时，就一直存在了，只是那时的她还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月见里乐仍然不理解他的同行到底是需要什么帮助。
他抬起头来，双眼透过绷带看向蔚蓝的天空，语气中少见地带上了一丝热血的气息，“我要乐来帮助我一起改变这里，救下每一个愿意接受被救的人。”
月见里乐呼吸微微一滞，她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向天空，那澄澈的蓝色让她忽然想到，曾偶然瞥见的他瞳孔的颜色，那一瞬间的惊艳，让她现在仍然记得十分清晰。
“为什么……是愿意接受被救的人？”
为什么不是每一个人呢？
耀眼的白发被照得发亮，他偏过头去，声音轻缓却又字字清晰：“因为我能救的，只有那些准备好被救的人。”
只有准备好被救的人吗？
也许他说得是实话，但月见里乐总觉得，他是个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每一个人的大人，现在会这样想，也只是因为不想再独自完成什么了吧。
只有救下的是准备好被救的人，才不会半途离开，那样的话，即使是倾尽一切去拯救，也不会被留在原地。
所以，他在等月见里乐，在等她一定不会抛下他的那一刻。
“我会跟上五条老师的。”
她坚定地望向绷带后的眼睛，即使无法亲眼看到，她也知道那双眼睛有着怎样的光芒与色彩。
而那抹色彩永远不会消失。
五条悟愣了愣，在反应过来她话中许下的承诺后，有些情难自矜地望向她，借着绷带的掩藏，双眼带着热烈的、说不明的情绪，只为眼中的她一人升起。
他声音依旧，可语气却带上了一丝认真，“那你可一定不要被我抛下啊。”
千万，千万不要再留他一个人。
-
无聊且没用的大会开完后，五条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带着笔记本从房间走出。
身后不同的人渐渐走出，他看了一眼窗外昏暗的天空，这才发现又是夜晚时间了。
“娜娜米……”他停在走廊的窗户边，看着不远处亮起的宿舍楼，向身后走出的黄发男人开口道：“要不要一起去吃黄油土豆？”
“恕我直言，高专占用我这个非教职人员的下班时间已经很令我困扰了，所以可能没有心情再陪您吃腻到发慌的食物了。”
原本的计划全部被这场会议打断，让他没有办法品尝到新学的菜谱，这是比加班还更让他遗憾的事情。
七海建人叹了口气，边走边卷起自己的袖口，满脸都是对被迫加班的无奈，倔强地不看身旁眼神比灯还要亮的人。
“真的吗？真的吗？作为交换我可以陪娜娜米喝酒哦～”
五条悟不死心地在他身旁绕来绕去，试图利用对方的爱好来说服他。
虽然七海建人还是不想去，但难得五条悟会主动提出喝酒，他猜此人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于是在沉默地思索片刻后，七海建人最终还是同意了。
“好耶，那我们快走吧。”
达成目的的五条悟瞬间高兴得举起手来，他兴冲冲地推着一脸无奈的七海建人，两人一起去了常去的清吧中。
吃了一口美味的黄油土豆后，五条悟感觉到自己的胃这才满足起来。
果然还是黄油土豆赛高～
“所以您有什么事。”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七海建人盯着杯中的透明冰块，在舒缓的音乐中开口道：“喝酒可不是五条悟的作风。”
毕竟大家都知道，五条悟基本是滴酒不沾的。
“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想到很久没有和娜娜米一起来这里了而已。”他摆摆手，手中还捏着吃土豆的勺子，语气像是十分怀念与自己后辈相处的时光。
可惜七海建人完全不信他这句话，一副你快点坦白的模样看着他。
“好吧，是有那么一点事情让我有点费解。”五条悟用勺子不时地敲了敲塑料包装盒，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一丝不好意思，“娜娜米知道上个月来得那位新生吗？”
他思索了一下，点点头。
就是那位刚入学就被评定为特级，但是被五条悟改成三级咒术师的女孩，多亏了她，今天开会让五条悟获得了一顿抗议。
不过很可惜，这些抗议对这位实力至上的人来说都是无效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托着下巴，语气出现了微妙的疑惑，“我总是会觉得她很可爱，看到她心里就忍不住开心……虽然她的确很可爱。”
“听到她不会再经常和我出任务的时候，我会很不高兴，可每次看到她的笑脸，又总觉得十分欣慰，这让我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孩子如此牵动情绪。”
顺滑的发丝穿插在手指间的感觉似乎仍在停留，连带着手上好像都有淡淡的果香味，五条悟低着头静静地看了一阵以后，他缓慢抬起手掌放在面前，鼻尖还能闻到那股香味。
这个举动让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心理不正常的人了。
“娜娜米，我该怎么办……”
“……”
七海建人沉默了，本来以为会是什么麻烦的任务或是教育问题交流，就像以前那样，但说实话……
他还没想过，像五条悟这样看起来不关心情感问题的人找他会是这种事。
不过，他一个从没体会过这种情绪的人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您是指很关心她吗？”七海建人思索良久后，终于在清吧内停顿后骤然响起的旋律中，用委婉的话语向对方问出。
五条悟有点迟疑地点点头，“应该算是很关心吧。”
“而且，总是会觉得她很可爱吗？”
他再次点点头，“当然咯，乐她的确很可爱的，我没有意见。”
“……我知道了。”七海建人立刻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正襟危坐地面对他，“这一定就是所谓的母爱了。”
“对吧……嗯？？？等等，这不对吧娜娜米？？”五条悟难以置信地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试图唤起他的大脑，“我是男的！”
“母爱，不分性别。”
七海建人伸出一根手指，双眼坚定地看着他。
又是关心到离不开，又是觉得对方可爱，这不正是母亲爱孩子的表现吗？
他坚信，一定是这样的。
看到他这样肯定，轮到五条悟开始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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