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审判

神将们不算耐心地将锦百押进灯火通明的神殿中,锦百下意识挣扎起来,不小心撞到路过的灯仙子。

灯仙子低呼一声,周身盈盈的光都暗了下来。锦百忙向她道歉,而后又被神将们重新扣押起来。

神殿有禁制,越强大的神受到的限制越强。

锦百少年时尽日招猫逗狗,没学到什么拳脚功夫,经脉中的灵力被压制后,便与凡人别无二致。在身强力壮的神将面前,便是连轻微地挣扎一下也难以做到。

他拿神将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像被拔了利爪的豹子一样被押着走。

暮昼端坐主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锦百跪于堂下,察觉到暮昼的视线,忍着不去看他,四下张望起来。发现亦守站在另一边的人群中,还看着自己,锦百惊喜地冲他眨眨眼,却得了一个白眼。

翻完白眼,亦守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去,冲主位那人拜了一拜,道:“此事存疑,望天尊详查。”

暮昼不吭声,直勾勾地看着东张西望、朝亦守挤眉弄眼的锦百,半晌,才道:“存疑?”

迟钝如锦百,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他被神将押至神殿,为的全然不是自己出口骂暮昼的那档子事。

暮昼借着出征魔界立下的赫赫战功,刚刚掌管神界之时,很多神官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不仅当面数落过暮昼,还写过檄文讨伐。言辞比起锦百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暮昼从没有传唤过其他人,哪怕曾被他们铺头盖脸地臭骂,他仍会好言好语地和人商议事宜。

锦百隐隐约约猜到,此次传唤自己,或许是发生了极其糟糕的事情。

殿外兽鸣,高大健壮的武将身上的甲胄与佩剑相碰,铮铮作响。他很快来到殿内,朝暮昼一拜,转头看向锦百,没头没脑地开口:“原来真的是你。”

因着来人身上没有丝毫的灵力流动,头顶还有对毛茸茸的兽耳,锦百马上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恕灵,有着白虎族血统的体修,还未踏入仙道之时,曾把强他许多的天敌,一拳一拳打成了泥,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听闻讨伐魔界时,恕灵曾被砍去四肢,作为魔龙的贡品绑在祭台上。但他不知使了什么仙术,抑或是邪术,从祭台上下来时好手好脚,反而祭司失去四肢,照着贡品应有的样子,死在了台子上。

听过恕灵的事,锦百对他很是佩服,还希望有哪天能够见一面。

如今倒是见着了,可惜来者不善。

锦百能够感觉到恕灵身上散发着对自己的浓重敌意。

殿内无人讲话,他悄悄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看地毯上繁复的花纹。他如幼时犯错后被罚跪在堂下一般,面上听着数尺之外的几人争执,实际上却在数地毯上卷草纹的叶片。

一片、两片……四百五十三…不对,刚刚已是第四百五十六片。

“锦百神君,可有什么话要说啊?”

突然被点到名字,锦百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发出一个充满疑惑的音节。

方才进到殿内,恕灵就在悄悄观察锦百,将他的一切举动尽收眼底,此时看见了他这般痴傻的模样,不由嗤了一声。

莫名其妙。

锦百扭头看恕灵,自问从未与这人有过矛盾,这人到好,来了先是恐吓一般地盯了自己半晌,而后又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怪话,现在还阴阳怪气地嗤笑。

锦百自然知道自己哪种模样最气人,也扯出个怪里怪气的笑来。若是他从前的老师看了,免不了又要长吁短叹,大喊师门不幸。

与他对视片刻,恕灵便被激得瞳孔放大,唇边冒出长长的尖牙。

亦守神色凝重地望着这边明显兽化的恕灵,祈祷这个脾气暴躁的武将能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不要一口咬断锦百的脖颈。

“从前听人说了你一些不好的话,我当将士们听信一面之词,胡言乱语。下令不许在军中议论你,有违者重罚。为此,还惊动了大人……”恕灵扭开头,头顶的耳朵抖了抖,“现在看来,是我错怪那些人了。”

“你分明与他们所说的无甚差别,甚至更恶。”

恕灵看着不善言辞,指责起锦百来,话却如同倒豆子一般,又多又密。

锦百有一箩筐的问题,最终都在亦守警告的目光下咽了回去。他实在好奇,便识海传讯给亦守:[莫非我辛咒又犯了?]

他身上有着从母亲那里传承下来的辛咒,自幼时便一直操纵着锦百的言行,令他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他清醒地看着自己对玩伴非打即骂,想道歉却张不开嘴,最终被他们疏远了。

长大一些,亲长们发现了锦百的异常,带他回到神界找老君医治。吃了好些老君的药丸,辛咒散去一些,他终于能够操纵自己的言行,也终于结交了人生的第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不比锦百大很多,却很是成熟,经常顶替父母的职责,看管照顾着他,陪伴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辛咒发作的时候。

老君的药也有坏的一面,让辛咒很少发作的同时,又叫锦百记不得发作时自己做的事。

亦守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记录者,将他做的蠢事当做笑料,反反复复地讲给他听——站在神界最高的苍天古树顶端大喊大叫,抒发对父母的想念之情;在教化夫子课堂上哈哈大笑,把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锦百想来想去,记得的所有做过的事中,最大的恶也不过是悄悄向武仙官告请后,约着一无所知的亦守翘课。再或是,在徒弟练习遁地时,说自己待会儿会藏在地底的某个位置,如果江景能找到他的话,会有奖励,待江景相信后又悄悄躲到树上去……

虽说都很恶劣,但实在谈不上罪孽。锦百只能把事情往辛咒上想,也只能问亦守了。

殿内异常安静,屏风外灯仙子又到了交班的时间,一时光影流转。亦守不理他,锦百心下着急,又多传了几条。

“你可以直接问我。”首座的人忽然开口。

锦百终于想起殿中个个神力高强,在神力和自己差不多甚至隐隐高于自己的人面前识海传讯,无异于裸奔。

这一幕让锦百莫名想到过去那个在文仙官考察灵文时,自作聪明在识海里跟同窗传讯,帮助对方画符的自己。

他臊的慌,垂下眼,手心里微微有些出汗。

暮昼对侍立一旁,手持卷宗的仙官点头,仙官走到锦百面前,沉声问:“锦百神君,您在神界出征魔界的那段时间里无神志,但具有行动的能力,对吗?”

锦百点点头。

那时亦守下凡救济被兽潮殃及的凡人去了,锦百和小叔因着旧事,不被当时的天尊信赖,也得不到启用,便留在了神界。小叔以为他身上的辛咒早已根除,便回到府中研究符文,神龙见首不见尾。

无人管束,锦百可谓无法无天,成天爬到神界那棵不允许攀爬的、最高的神树上,懒洋洋地躺着发呆。

不知何时,辛咒就发作了。

直到隔三差五便有神官到府中告状,小叔才知道他的情况,慌慌忙忙地将四处闹事的锦百抓了回去。在锦百恢复神智之后,小叔向他提起过很多次,让他老老实实去给人道歉。

问话的仙官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亦守不顾神将阻拦,喊起来:“他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别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似乎犯了个很大的错。

并且说错了话,很严重的那种。

锦百低下头装鹌鹑,不看怒视自己的好友。

“神君与锦百自小相识,不相信自己的朋友会做出此等恶事,很是正常。但凡事都讲证据,昭然台从不会冤枉善人。”

掌管刑罚,通身肃杀气息的洛偕棠走到锦百身前,拿出一张阵法草图,锦百一眼撇去,很是熟悉。

洛偕棠定定的看着锦百,眼中不复以往的欣赏——他曾邀请锦百加入昭然台,被拒绝后很是惋惜,每次遇见锦百都要劝上几句,他沉声道:“锦百,你看看,这是你的阵纹吗?”

草图上赫然画着只玄鸟,栩栩如生,好似要脱离纸面飞出来。这是锦百母族的阵纹。

完美传承了母亲一切天资的锦百,曾经施阵时也会有这么一只振翅欲飞的玄鸟,它带着他飞跃无数险境,和他并肩在试炼场上,赢得无数荣耀。

世事无常,自父母被剔骨罚入魔界后,它就消失了,再不回应锦百的呼唤。而锦百也没有再在世上感受到任何玄鸟的气息。

锦百不作声,定定地看着玄鸟。

九天玄女陨落于哪一年已不可考据,这位深谙军事韬略、法术神通的正义之神,同她在不周山收取的学生一起,埋葬在魔界暗河之中,成为了历史。暗河一战后,玄女幸存的学生回到不周山,重建一个新的族系,凡为族人,皆有玄鸟相伴。

锦百的母亲就来自那个氏族。

这个氏族似乎天生背负了一些沉重的使命,后来在大大小小的兽潮之中,为护黎明百姓性命湮灭了。

细算下来,他们留存的血脉只余锦百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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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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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慕远山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