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知

当晚回到住所,阿婧由钟拾告知闵予并无异常之处,此人来素州主要是负责轻风山庄店铺生意。钟拾额外提醒十日之期已过一半,虽没催促动手,但言语间表示门人已经做足准备,可随时协助刺杀。

阿婧嘴上应下,心里对于要否动手,却并没有真的下定决心。

她知道自己纠结什么。

闵予为人不坏,更是闵思卓亲人,于情于理,都不该被杀。但是,任务不讲情理,除非不记蚕婆婆的恩情,除非背叛魔窟。

心情低落的回到卧房,阿婧简单洗漱后歇息,却因为有了仇人的新线索以及明日将要见到闵予而难以入眠,以至于早上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飞至萧府前方,只见门前聚着一些人,像是闵思卓与他舅舅刚到,萧辙与萧骅特来门前迎接,几人有说有笑。

说话间,萧骅抬眸,望见不远处缓缓行来的身影。

阿婧看他望来,唇边弯起一抹笑,脚下速度加快,跑了两步,却在闵思卓与他身旁之人回头时,僵住一瞬。她步速慢下,无视那旁边人的探寻目光,朝闵思卓点点头。

送了准备的礼品给萧辙,阿婧在闵思卓的温声介绍下,与闵予正式说上话。闵予言语得体,虽多次看向阿婧,却每次都不多看。尽管好奇,但保有分寸。

待一行人向府内而去,阿婧望着前方两人,视线落至萧辙旁侧的闵予身上,她拽紧衣袖里的手,走得越来越慢,直至落在最后好一段距离。

闵思卓察觉,回身看她,亦放慢脚步,渐渐的,与阿婧同步,几乎挨着肩膀。他瞥了瞥阿婧面无表情的脸,总觉她心事忡忡。

“阿婧,满满伤势已好些,小和托我替他道声谢。”

阿婧“哦”一声,往右侧移开一步,抬着沉重的步子前行,说:“我没做什么,不过解决寻我麻烦之人。”

闵思卓脸上微红,亦往左移开,轻声问:“他们为何找你麻烦?”

阿婧摇头,无心解释原因,只觉双腿像被什么绊住,踏出一步都费力。

见她不答,闵思卓也没追问。他那日虽放过那些人,亦在回去后派人查过。蒿门是个新生门派,人数不多,暂未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危害可以忽略不计。若哪日再造事端,到时处理即可。

小和与满满表示后悔曾经加入蒿门,闵思卓看出他们想要习武的心思,便想等满满恢复,带他们去轻风山庄。满满应得倒快,小和却谢绝,只言会在铁匠铺专心学习。满满不愿与他分开,遂改变主意。

当然这些都是先前发生之事,那时,闵思卓刚从小和口中知道阿婧的名字,虽然他不肯告诉更多,但知晓名字已然足够。

如今,他们成为朋友。

一念至此,闵思卓不由自主的浅浅笑开,转眸却发现阿婧不在身旁,他转头望向后方,却见她仿若定住一般站着,脸上淡漠得没有表情。他心中一紧,走过去,柔声道:“阿婧,你没事吧?”

阿婧望他一眼,咧着嘴摇头,她又向前方踏入正堂的几人看了看,声音淡淡的说:“我想去找娇娇。”

闵思卓仍有点放心不下,却也颔首,应道:“如此也好,中午饭时,我去找你。”

阿婧向他一笑,转身走向通往后院的垂花门。

看着那道心不在焉的背影不见,闵思卓没来由的感到几分不安。阿婧平日是个爱笑的姑娘,虽然有时候,他会觉得她身上带着不符年龄的悲伤气息,但不妨碍他认为阿婧平易近人,是个善良的女子。

大抵关心则乱,人总有失神之时。闵思卓叹息一声,若两人关系能更近一步,也不至于不知如何询问。

穿过垂花门,阿婧在湖边小亭附近发现萧娇身影。萧娇与另一位气质娴静的姑娘言笑晏晏,不知说到什么,她笑得弯下腰,好半天才站正。

阿婧怔怔看着,有个念头悄然滋生,那就是萧娇不止她一个友人,她能心无旁骛离开。转身霎那,身后却传来娇声呼喊,“阿婧姐姐你来啦!”她抬起的脚落地,顿了顿,回过身。

萧娇牵着那位姑娘一齐跑来,到阿婧面前,她抚了抚胸口,微微喘着气,面上带一点红,笑意却不减。

“姐姐既来了,怎不喊我?”萧娇嘟囔,也不真的怪罪,她向阿婧介绍身旁女子,“这是范家姑娘范茵儿,与我年岁相当。”她温柔一笑,又对范茵儿道,“我没说错吧,她是个让人一看就会欢喜的。”

范茵儿轻轻的笑着,头微点,对阿婧说:“阿婧姐姐好,你若不介意,可唤我‘茵儿’。”

看一眼萧娇殷切的目光,阿婧喊了声“茵儿”。

三人结伴朝小亭走,萧娇又迫不及待与阿婧讲述与范茵儿的往事,听她所言,阿婧知道她们自幼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此番介绍亦是萧娇希望范茵儿能和阿婧认识,成为好友。

阿婧言谈不曾泼凉水,但自知,她不可能拥有这个机会了。

是的,她下定决心。不管闵予到底是不是“桔梗公子”,她都会在限期内杀了他。

“阿婧姐姐,娇娇说你在抓‘桔梗公子’,可有此事?”范茵儿轻声问,她的眼中带着犹疑,似乎不相信阿婧一个弱女子竟有此胆识。

听闻此言,阿婧却不知如何回答,她并不知“桔梗公子”是何人,能知晓的无非雇主的一面之词。

犹豫片刻,阿婧终究点了头,若任务结束,她能在外逗留,那么,她会继续想法子追查贼子的。

“茵儿你看,我就说阿婧姐姐是江湖上少有的女侠客。”萧娇说得骄傲,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夸赞自己。

范茵儿神情复杂的点头称是,望向阿婧时,眼含几许不知名情绪。

阿婧无暇注意,仰头看了看天色,快至午时,此意味着她将要与众人一道享用午膳。

不可,她会吐的。

此时萧娇与范茵儿进了小亭,却看阿婧立于亭外小道上,迟迟不进来,催促两声。

阿婧道:“娇娇,我有事得先走。”

离开萧府不过半刻,阿婧寻到一处僻静小巷,走到墙角,她任自己面朝墙壁靠上去。额间是墙面被太阳烘烤的温暖感觉,心底却凉得似大雪纷飞。她剧烈呼吸,好一会,方才压下如藤蔓般茂密生长的杀意。

情绪得以发泄,又缓解。阿婧抬手抹去额上尘垢,向小巷外走。转过弯,快到素州大酒楼时,她往酒楼看去。

酒楼内走出三人,步速快,下了阶墀,反身,与阿婧相对而行。

中间的青衫男子正是昨晚“相思节”划船的辰星,见到阿婧,他行步稍缓,露出个笑,样貌在笑容的渲染下,比之夜晚的朦胧感,增添更多无法让人移开视线的俊逸。

见此,阿婧不自觉的怔了怔,隐隐觉得脸颊有点发热,在一步步走近间,她目光上移,看向他的眼睛,仔细凝视,却奇怪的,没感觉到笑意。

这是个不达眼底的笑,虽主人极力表现温和,但若触及内里,会让人发现温和是假。

当然亦非冰冷,是一种淡得几乎没有情绪的感觉。

随即,阿婧错开视线,目视前方行走。她没主动打招呼,辰星也没开口,就这样,他们仿佛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回至小院,阿婧即让人去唤钟拾回来,等待间隙,她在院里练功。

日头愈来愈烈,阿婧练得汗流浃背,然钟拾还未返回,她只好去洗漱一番,从厢房出来,见到钟拾。

与他商量一番,阿婧敲定计划,明日行动。这期间,她得忍耐。

实际上,亦没什么大不了,等待多年,她已习惯如此。不过一日功夫,她难道忍不了吗?

午膳过后,阿婧觉得困乏,难得睡了个午觉。当她醒来,却听曹旦在门外汇报有一姑娘前来寻她。

疑惑间,阿婧穿衣下榻。

这个姑娘是范茵儿。

厅内,范茵儿神色苍白的端坐,看起来情绪不佳,却仍能保持闺秀礼仪,她是在曹旦的带领下来此的。

萧府今日接待闵予,自有人藏身其周围监视,钟拾离开后,则是曹旦接替,听到范茵儿询问萧娇有关阿婧住处,表示有“桔梗公子”的线索。曹旦这才在她离开萧府时现身,将其带来。

约摸一刻钟,阿婧几乎喝完一杯茶,范茵儿依旧没有开口,她脸色已好转,望着桌上茶盏,发呆。

阿婧给自己又斟一杯茶,想将对面茶杯里冷却的茶水倒掉,重新满上一杯,却听一道轻柔的声音说:“是闵予。”

范茵儿抬眼,眸中坚定,再次肯定道:“阿婧姐姐,采花贼是闵予,我中午见到他,可以确定就是他。”

阿婧没否决她的结论,只是问:“你如何确定?”

范茵儿抿紧嘴,朝门前看一眼,阿婧挥了挥手,让守在门边的人带上门离去。

“不瞒你,我是那第三个受害女子。”范茵儿垂下脑袋,口吻哀伤,“今日见面,我几乎一眼认出他,虽然容貌、声音皆不同,但是举手投足的习惯,我就断定是他没错。我曾抱以满腔真心对待的人,如何能不认识?”

阿婧颔首,看着范茵儿,给她新倒一杯茶水后,说:“茵儿,我相信你。”

“阿婧姐姐……”范茵儿目露感激,停顿一下,又道,“实不相瞒,我开始不很信你,即便娇娇多次夸赞。女子总有颇多掣肘,如何成为侠客?但一见闵予,我就知道自己只能信你。”她叹口气,语气惆怅,“江湖上不是没有传言闵予可能是采花贼,但我爹不信,他只秘密透露信息以赏赐让旁人来寻。在今日之前,我亦未见过闵予。我家与萧家素有来往,而萧家与轻风山庄关系密切,我根本不知能向谁说此事,说了谁又会信我。”话完,她眼角泛出泪花。

阿婧起身,走到范茵儿身边,抚了抚她后背,“你很勇敢。茵儿,你想我怎么处置闵予?”

范茵儿闻言,错愕一瞬,她仰头,“姐姐会如何处置?”

“我不会让此人再现于世。”

范茵儿一惊,沉默着,终是什么也没说。

离开前,阿婧让范茵儿这几日可与萧娇一处玩耍,以忘记这些烦心事。范茵儿笑着点头,倾诉完,她几近恢复,是个洒脱性子。阿婧替萧娇开心拥有这样的朋友,她确然不需忧虑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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