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

桃李镇是一个小镇,仅一百多户人家,百姓们多以种植桃树、李树为生。镇上有条小街,不愿出远门的乡亲常于此交易物事,若需添置更多,则要去近邻的素州,往返须得一日。

小镇不萧条也不繁华,在萧家这一武学世家的庇护下,人们尚能安稳度日。

关上自家肉铺门,张大婶急赶到一间酒肆,买壶酒,她往路边站了站,一壮硕男子向她行来,她扯个笑脸,迎上去,殷勤地递出酒。

“终于把您盼来了,在素州来往一趟,挣得不少啊?”

男人不耐烦,没答她的客套话,接过酒坛,道:“大娘,你让人找我那事吧,不是不帮,真帮不了。我看了,烧得面目全非,要么仇杀要么魔窟的人干的,我都得罪不起。”

“阿香本分,很少出家门的,哪来仇人哦?您再查查,要是意外则罢了,只当他一家都是苦命人。儿子好不容易结亲却遇到这事,她亲家看萧家人说是意外,也不管了,我总觉邪乎。”张大婶极为惋惜,一脸愁容,“她家男人不知去了哪,至今未归。”

说到此处,大婶眼中浮现泪意,她抹了把脸,却见男子神色凝重,听他道:“我想,或是她男人引来的仇杀。萧家人都不管,你也算了,若是魔窟来的,可躲远点!”

“这么吓人啊?”

张大婶不懂江湖之事,但镇上有名的土帮长老如此说,她自知晓其中厉害,恍惚间,她记起十多年前好长一段时间人们晚上不敢出门,貌似就是魔窟之人搜寻什么人引起,她害怕得吞了吞口水。

“你是不知魔窟以往恶劣行径,抢人钱财都乃轻的。近年虽没以前猖狂,却也不得不堤防。”男子拍了拍酒坛,揭开闻了,笑道,“你尽了心,我也查过。以后每年多烧点纸钱,算得上厚道了。”

张大婶叹着气,应了。

两人离去之时,一道红衣身影掠过上空,眨眼不见。

……

少年头也不回,身影飞快,阿婧拼尽全力方能紧随以保持间距。

一片片灰白迷雾漂浮空中,一块碎石正从头上划过,阿婧惊得低下脑袋,抬首时,却见碎石愈加密集,速度奇快。她稳住心神,小心躲避,还是与几块石砾擦身而过,轻微疼痛感袭来,她忍住,向下踩踏枝头,以作借力。

而前方,少年身形敏捷,游刃有余地避开了每一块石头。

约摸半刻后,迷雾散去,五彩斑斓的阳光温柔照拂密林。阿婧深吸一口气,轻轻呼出,渐觉吃力。

轻功是从父亲那知道口诀,她自行领悟。每日朝暮,醒来、睡前,她会默记几遍。即便经常练习,但比起武艺高强之人,似乎差得远。

“到了。”

凉凉的声音唤醒阿婧的短暂失神,她跟着碎星停落蜿蜒而出的树干,看见滚滚流淌的河水。远远望去,水面之上,陡峭山崖边,好似还有一根藤蔓悠悠晃着。

碎星身形一动,忽然转身。

他想回去!

“等等!”

想也不想,阿婧直接飞扑阻止,正扑进碎星怀中,她抱紧他双臂。少年如她所愿停住,随后,两人一起落到树顶。

“放手,你该回家了。”

“我没家了!”阿婧恨恨道。

碎星冷眸微动,视线向下,能看见阿婧乌黑的发顶,接着是她放开自己后坚定的容颜,一晃而过。

阿婧跳到紧邻的树梢上,望着碎星,“你得与我一起。”

碎星随手拍抚身前,“我怎不知?”

“我得回去。婆婆救了我,我需服侍她老人家以作报答。”

“不必。”

“你又非婆婆,怎知她不愿我留下?”

这句话问得带着一股气愤,但碎星不为所动,他瞥阿婧一眼,道:“魔窟不由她做主。”

“难不成,由你做主?”

从婆婆口中,阿婧知道魔窟中人帮她葬了爹娘和兄长的事。她不明白,若是仇人,为何这么做。既如此做了,是否证明非门派所为,而是有人暗寻私仇?

这一次,碎星没有回答,仅看了看她,眨眼间,红色身影如飞鸟穿梭闪过。阿婧立即追赶,却眼睁睁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

阿婧懊恼返身。

木屋被焚烧殆尽,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时,阿婧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无所适从。

后屋墙边有泥土掩埋的痕迹,土面微微隆起,应是埋葬之处。

找了许久,阿婧才找到一块平整的椭圆形石头,她没有刻字,在石面上,以手划写家人名字,一遍遍念着“阿娘”、“阿爹”、“阿兄”。

“你们放心,阿婧一定活下去。待报了仇,我们一家再团圆。”

默念完这句话,阿婧跑到后山田边。

野树依旧立在那里,阿婧摸了摸它变得碧绿的树叶,蹲下,刨开了树旁的泥土,土坑里埋着一个装小盒子的包裹。

循着记忆里的方位,阿婧飞跃树林之间,过了一刻,她却没看见诡异迷雾。头顶,阳光依然热烈,她紧了紧背上包裹,再次寻找。

失败多次,阿婧不解,闭上眼回忆碎星如何带她离开,她没有睁眼,以身体感触外界,向前跳跃,却没有踏空。她惊喜的发现自己经过这一遭,轻功似有了长进。

“啊!”

下一瞬间,阿婧额间碰到碎石,踩踏之处落空,她竟要直直跌落。睁眼刹那,阿婧发现自己处于迷雾下方。

盯着上方碎石阵,阿婧迅速坠落,就是这样紧急时刻,她还思考着石块漂浮是否存在规律,仿佛忘记自己身处何等境地。

再次闭眼,阿婧静心运气,想要落地时缓冲一二,蓦地,一阵温暖气息靠近,有人将她拦腰抱起,向上飞去。

阿婧抬起眼看向来人,看到了熟悉的铁皮面具,她抿了抿嘴。红衣少年毫不费力抱着少女,落到树枝头。

没想到他会返回,还救了自己,阿婧道:“谢谢你,碎星。”

少年放下她,静默不语。

阿婧也没在意,一笑,“是不是婆婆提起我,所以,你来接我回魔窟?”

少年抬手,指了指阿婧后方,阿婧疑惑转头,“什么?”看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啊?”她蹙着眉,转回小脑袋时,眼前已空无一人。

“碎星!”阿婧急忙环顾四周。

视野处,雾茫茫中,隐有一个小小红点。

如何又走了!

“阿婧定能赶上你。”

然而,此番追赶终迷失方向。阿婧不懂阵法,仅有的了解还是阿爹与她闲聊时所讲。于是,阿婧只能凭直觉、记忆来寻觅方向。

迷石阵应是辅助迷雾以阻止外人进入魔窟之用,若想退出此阵,不难;若要突破,则需不被迷雾所扰同时躲开碎石攻击,判断正确方位。

既考验心智,也考验轻功与速度。

阿婧决定赌一把,从外衣角撕了一块布条,她大概看了看红点消失方向,蒙住眼睛,深呼吸后,她脚下一点,迅即飞出。

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阿婧想着轻功口诀,愈觉身子轻快,仿若飞鸟振翅翱翔天际,她唇边露出浅笑。

却说另一边,红衣少年独自返回魔窟后,脑海里还回想着少女嘶声痛哭的娇小身影,本可以不管,他也不知怎么就出手相助了。

少年停于楼阁最上层,定了定心神,推门入内。

厅内两边分排两条桌椅,门正对面平台之上安置一个宝座,座前一方案几。此刻,座上正坐着一玄衫男子,把玩着手中竹棍。

“魔主,门人未曾发现可疑之人。那姑娘一家安分守己,其父久不归家,人既死,应乃仇杀。”

魔窟曾放言:不允任何人假借魔窟行事,否则后果自负。自那之后,少了宵小之辈嫁祸。

少年继续说:“或是高手假扮,才能避开魔窟眼线。”

竹棍旋转多圈,一瞬,在男子的随意动作下,落入高台旁悬挂的武器袋中,袋口自动闭合。

“一人不够杀,偏灭全家。”

看似为无辜之人说理的话,语气却不含任何情绪。

“无非心肠狠毒,自负而已。此事需接着查吗?或许,可以问询那位姑娘具体细节。”

男子没有表态,看了眼依然拱手而立的少年,说:“既只你我,无需多礼。”

“习惯了。”少年站正身子,露出的眼睛弯了弯,“对了,破虹传来消息,萧轩已死,萧家人正全力搜寻他的踪迹。”

“比预计晚,也罢,事既成,让他先回。”

“他不肯,直言要挫萧家锐气。”

玄衫男子不置可否,说起另外一事,“残阳已得内奸线索,不日,可有结果,你帮他另挑新武师。”

少年正要领命出门,这时,屋外传来女子惊叫,他目露愕然,转身,却听魔主淡淡说:“她来了。”

好似已知晓此人是谁。

玄衫男子起身,悠然步下台。少年行走间,骤然恍觉:那位姑娘竟破了阵闯进魔窟?!

因遮住眼睛,阿婧不清楚到达何处,莫名撞到坚硬的树干,她揉着可怜的额头揭开布巾,眼前正是曾想一探究竟的高大楼阁,她正对最顶层。

屋内的玄衫男子与红衣少年徐徐走出。

看着身形相似的两人,阿婧有点迷糊,被一声吼叫吸引目光。

“谁?”青桐树下,有位灰衣青年发现异状,跃上枝头,定在阿婧右方一根树枝上。

即使戴着铁皮面具,阿婧也能从他眼中感觉出愤怒。

“你是何人?”青年喝道。

阿婧调整着呼吸,不及回答,只听玄衫男子开了口。

“下去。”

闻言,灰衣青年一惊,急忙回身行礼,“属下见过魔主、碎星护法。”他的双腿微微发抖,看见护法挥手示意,身影立刻跳下。

阿婧靠着树干坐下,双脚在空中轻晃,俏声问:“你就是魔窟的主人?”

玄衫男子静默看她,没答。

红衣少年说:“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速走。”

“我偏不走。”

话落,阿婧双掌一拍枝干,一跃而起,却是向着玄衫男子攻去。少女麻花辫尾的发丝随风飞扬,布衣飘动间,让她显得更为娇小,但,气势惊人。

男子一手负于身后,一手于腿侧轻握成拳。登时,他身周真气散出,将阿婧挡于三尺之外。

漂浮半空,阿婧有点吃力地动了动拳头,可拳风被对方完全压制,她动不了。

那人严声道:“凭你,奈何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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