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肆无忌惮遮蔽夜空,一道刺眼闪电穿过,天际瞬间散发光亮,而后归于黑暗。雷声过后,又是一阵狂风作响。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农田边,一场厮杀悄然结束。
阿婧收好双剑,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地不起的闵予,无视心底骤生的一点惧怕,对第一次杀人的惧怕,她冷冷一笑。有一刹那,她觉得极不真实,好像处于梦中。
从前,变强遥不可及,以为仇人在魔窟,费尽心思留下,差点丢命。而今,仇人之一倒于她的剑下。
阿婧缓缓抬头,仰望不时响雷闪电的天空,那是天上的家人在为她庆祝吧。闵予就是该死,阿婧深吸一口气,释然的笑了,默默呼唤父母与兄长,却听到两声虚弱话音。
“你到底是谁?为何杀我?”闵予艰难吐出问题,他知道活不成,但也想死得明白。
阿婧垂眸,眼中起初有点茫然,似不理解闵予为何还能有气力说话,反应一会,她“哦”了声,忽然庆幸闵予还能开口,她蹲下。
“桃李镇往西,一处山头边有户农家,你与一黑衣面具男潜入,杀了他们一家。”阿婧木然陈述,问,“另一个人是谁?”
听闻此话,闵予瞳孔紧缩,盯着阿婧露在外面的眼睛瞧了又瞧,忽觉有点熟悉,他恐惧的问:“你是谁?”
“闵予,我耐心有限,现在是你回答问题,若答得好,我可放你死得有尊严一点。”说着,阿婧右手按向闵予胸口。
剧烈痛楚袭来,闵予疼得龇牙咧嘴,用劲点头。
阿婧手放开。
闵予喘息着缓了缓,双眼涣散,陷入过往回忆。他自不会忘记四年前的那一晚,受闵心若之托,他纵然不愿,也得尽心。确定人全死,他才放心离去。
收回思绪,闵予看向阿婧,唇角一侧勾出弧度,其上蔓延的血渍使得这个满带讥嘲的笑容极是骇人。
“既逃不过一死,你为何觉得我还会告诉你同伙是谁?”
阿婧默然,瞪着闵予,越发觉得此人面目可憎,她伸出两根手指在他身上一点。闵予神色骤变,下一秒,呵笑出声,牵动伤口,疼得眼角渗泪,再下一瞬,依然呵笑,止不住似的。
看他既笑又哭,阿婧这才觉得舒心一些。
没多时,闵予承受不住,求饶,“好,我说,我说。”
既目的达到,阿婧爽快解穴。
因这一遭,闵予生命力像是散去最后大半,他颓然一笑,却也不为落得这般下场难过,他再次看向阿婧,从这双审视的眼中,猜出一点东西,只觉难以置信。
“我告诉你另个人是谁,你也得告诉我你是何人。不然,就算我痛死,也不会说一个字。”
“好,我且发发慈悲算了。”阿婧席地而坐,看着右侧忘不到边的农田,想了想说辞,满不在乎的讲,“我是杀手,有人看不惯你作恶,雇我杀你。”
“是谁?”
阿婧摇摇头,表示不知。
闵予又道:“你为什么问四年前桃李镇的事?”
阿婧厌恶的哼了哼,“你猜不出吗?”她望向闵予,看他沉默不语,目光意味不明,阿婧皱了皱眉,提醒一声,“轮到你了。”
闵予稍作停顿,思索一霎,道:“是你最信任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谁?”
“嗯,说不定是魔窟魔主?”闵予戏谑的笑,挑了挑眉,口吻尖酸,“是不是呢?”
阿婧气得反驳,“说谎!”因情绪激动,她双手压地,手心是地面碎石,疼,但她不觉,只是直着上半身,愤怒地瞪闵予,沉静的双眼带着无尽恨意。
死到临头,竟还敢欺骗!
闵予并不辩驳,收了笑,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阿婧。报个仇,都还如此天真,可惜啊,可惜他没机会看到未来某日会发生的有趣场景。随后,闵予面上突然满是痛苦之色,双眼徐徐合上。
见此情景,阿婧怔了怔,呆看了会,疑惑嘀咕,“闵予?”她挪过去,探探闵予鼻息,呼吸微弱得感受不到。
如何在这紧要关头死了?不,你还不能死!
阿婧觉出一点恐慌,她还不知黑衣男是谁,那人戴着面具,不像闵予这般以真实面目示人。
拍拍闵予脸庞,阿婧喊:“闵予!”
人不动,阿婧恨恨咬牙,右手扬起,扇他巴掌,然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她左手又是一耳刮子扇去,人依旧没醒。
所戴面具掉落在地,阿婧视而不见,只是机械般扇打着,而闵予脸颊已渐红肿,只是其人还是死气沉沉。
阿婧停手,忽觉茫然。
一想到,杀黑衣男还需等个三年五载,恨意就克制不住。
阿婧怒号一声,仿佛失去理智,只恨不得将已死的闵予碎尸万断,她握紧拳头,刚要动手,被人一把捞起,困于双臂间。
阿婧一惊,抬手要推开眼前之人,却被箍得更紧,几乎是呈怀抱的姿势。
“他死了。”辰星声音带着凉意,若仔细倾听,可察觉其间隐约藏着的几分急躁,“阿婧,闵予死了。”
这第二句口吻已是平常。
蓦地,阿婧放声大哭,放弃抵抗,将脑袋埋于辰星怀中,略带热意的胸膛传来温暖的感觉,她边哭边道:“是啊,他死了,他死了……”
“轰隆——”
远处雷声轰鸣,细细雨丝顷刻飘落。漆黑天际之下,一望无际的农田边,这一对男女互相依偎,是彼此最近存在。
此时,长廊尽头的树林中飞出一人,戴铁皮面具,身着黑衣,他停于廊顶半刻,确定拥抱着的男女无人注意他,才轻手轻脚跃近,一抢过闵予身体,迅即扛着转身。
辰星耳朵一动,侧眸见此,他放开阿婧,向人影追去。黑衣人速度极快,辰星甩出一排银飞镖,此人皆躲过。进入树林时,雨势渐大,辰星停了停,念及阿婧一人,他反身回去。
……
青衣男子武功深不可测,闵思卓惊讶发现,他能以一己之力与他和萧骅打个有来有回,且出招不急。几次对招下来,闵思卓感觉他并无杀意,仅是拖延时间而已。
想到此,闵思卓内心焦灼难安。无论如何,他与萧骅都得冲出去一个,在全力迎击青衣男子竹棍刹那,闵思卓喊了声萧骅,睇给他一个眼神。
萧骅颔首,脚在竹枝上一踮,朝另个方向运功加速,哪想冲至半途,一橙衣男子攻来,萧骅眉一皱,立即退后,以萧家宝剑挡住进攻。男子手持弯刀,招式变化无常,逼得他使出绝招,然那人还是应付自如。
萧骅明白过来,喝问:“你是‘弯刀虹’?”
破虹大笑,一刀劈出,“二少好眼力。”
萧骅眸色变冷,以剑直抵。这是他与破虹第一次交手,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否则日后难以找到此人。
“今夜是你死期!”
破虹笑答:“好啊,陪你玩玩。”
刀剑相撞后,双方各自跳开。
定于竹树顶,萧骅望一眼闵思卓,高声道:“思卓,抱歉,我帮不了你了!”
闵思卓余光一瞥,立即明白萧骅目的,他轻轻叹气,停下,对青衣男子说:“阁下到底为何执意拦阻?”
他多次想要交涉,均被沉默以对。
这一次,辰星依然未答,跳到另一株竹树上。除了闵思卓,无人可见他正面。他抬眼看了看暗沉天色,继而面无表情地转动手中竹棍。以他右手为中心,竹棍产生一道道重影,吸引无数竹叶环绕。
随即,辰星手朝前,轻轻一推。万千竹叶似化为利刃,刺向闵思卓,将他包围。
闵思卓一震,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尽力以家传剑法防御。
便是这个瞬间,辰星拿走竹棍,扭头,飞向“相思长廊”。已是这个时辰,他得去看看阿婧如何,雇主有无现身。
他走了,竹棍重影却仍在,竹叶威力还不小。
闵思卓于心底深深钦佩,只可惜他们处于敌对,也不知,此人与“弯刀虹”是何关系?这么想着,他似听见后方竹林传来动静,一剑挥开竹叶,他向下一望。
确是好些人到来,有身着萧家衣服的,亦有几个头戴魔窟面具之人。
自知不可在此浪费时间,闵思卓应付一会后,见竹叶开始变少,他使出“轻风剑法”最后一招,终是击散竹叶的包围之势。
闵思卓先看了看下方,两方打得难分高低,闵思卓又望萧骅,却见他右侧臂膀流着血,应对破虹已有几分力不从心。
雨水噼啪降落之时,闵思卓持剑攻向破虹。
……
雨水降落得愈加急促,阿婧抹一把脸,仰天一笑,不管怎的,今日她已算报仇,何必忧思有的没的。能杀闵予,亦能顺藤摸瓜,抓住黑衣男。她这才想起,方才抢夺闵予的人貌似穿着黑衣?
因来人猝不及防出现,又极快离开,阿婧只能望见背影。
没多久,辰星返回,阿婧背着包裹,站于桥尾,看他空手而归,有点失望的撇过头,她问:“闵予的属下呢?”
辰星走进桥下,看一眼阿婧,“趁我没注意,跑了。”
阿婧“嗯”了声,与辰星一道向桥头走。
“多谢相助。”阿婧左思右想,觉得这句谢是应当的,不管辰星是否另有目的。
辰星脚步一滞,看着依然往前迈步的阿婧,驻足不前。
察觉身旁无人,阿婧顿了顿,转头,奇道:“怎么不走了?”女子目光清亮,面庞朦胧又柔和,已无适才的疯狂迷茫之色。
望着这样的阿婧,辰星轻声问:“阿婧,何谓喜悦?”
阿婧拧眉,有点不明白他干嘛问这么简单的问题,转而一想,他平日笑容确然不真实。若不知晓喜悦是什么,倒是让人同情。阿婧一笑,走到辰星近前,对他露出个笑,眼眸弯弯。
“从心底感受到快活,想要笑,”阿婧戳戳唇边,“就是这样的感觉。”
辰星微微弯唇,弧度几与阿婧一致。
阿婧一愣,又是一笑,却发现辰星目光移开,望向的应是她的身后。阿婧转身,只见桥头行来的是闵思卓与萧骅。
“阿婧,你怎在此?”闵思卓愣着停下,手指辰星,“他或是魔窟人,你断不可让他骗了!”
该来的终究会来。阿婧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她看着神色各异的两人,淡淡的说,“我乃杀手‘散月’,来自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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