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夜色下,闵思卓与萧骅迎着狂风急飞。即便视野昏暗,他们亦未减缓速度半分,此亦熟悉此路之缘故。
正全神贯注凝望前方,闵思卓在看见竹林瞬间,敏锐察觉其间站立一模糊人影,他眸色微沉,仍以原速飞驰。人影渐近,闵思卓脚步未停,踩踏竹枝借力,进而想越过此人朝前。然而,一根竹棍击来,他躲开瞬间,看清人影。
一袭竹青色长衫,与暗绿竹影融合得恰到好处,仿佛守护这片竹林之人。
容貌些许熟悉,闵思卓记得在素州大酒楼见过两次,虽未说话,但因出色风姿有所印象。于一株竹上立稳,他问:“阁下何意?”
辰星接过竹棍,依旧侧着身,没去看闵思卓,他一副漫不经心模样,淡声说:“我来阻止你们。”
听闻此话,闵思卓正色一瞧,这才注意辰星穿着青衫,难道他便是护卫言语中那个拜访之人?
“我小舅舅在何处?”
辰星微微弯一下薄唇,情绪不明的眸光看向闵思卓,似笑非笑道:“他在‘相思长廊’,你不是知道吗?”
闵思卓惊了惊,神色从沉着变得戒备。
由此确定,半空跌下的随从泰半是眼前人所伤。可闵思卓又想,闵予武功不弱,在多数江湖人中,他的武力处于中间层次。若有谁将他困在长廊,那得是何等高手?
这时,萧骅追至,见此对峙情形,他眸色一凛,停于闵思卓旁侧。
一场二对一的对决似乎一触即发。
却说另一边。
让曹旦先去通知钟拾后,阿婧就简单收拾一番行李。东西不多,仅一些药物、暗器和两套换洗衣物。
信鸽好似长胖一些,偶尔摸它羽毛,它还时不时跳开不允触碰,十分记仇的样子。阿婧在心里给它取个绰号,名唤“小气鬼”。看着窗前跳来跳去的鸟儿,她笑了笑,关门离去。
如果还能回此,再带它回魔窟吧。
到闵家别院附近,阿婧隐于一处屋顶后观察院前,见经过路人不多,她拿出铁皮面具戴上,却在刚刚起身时,余光瞥见右侧几步远外的青衣身影。
真是阴魂不散。
隐于面具内的眉梢一拧,阿婧转身盯着他。纵然想无视,她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已是办不到。想了想,她未动手,只是一跃,站于辰星面前,压低声音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辰星黑白分明的眼注视阿婧,淡淡道:“助人为乐。”
“那为何是我?”阿婧依旧拧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堂堂一个侠客,发现她戴着魔窟面具,行事可疑,不仅不质问,还表示要帮她,未免诡异。
虽名声不错,容颜不错,性格嘛,貌似也不错,但是,阿婧就是有种直觉,应当远离此人。
忽而一阵大风吹过,屋顶落叶与灰尘扬起,飘过两人。一片枯叶却是沾于辰星肩头不走,风又忽止住。
辰星抬手,将那片落叶拂去,眼神依旧停于阿婧脸上,眼睛一眨不眨。不一会,磁性悦耳的男声说:“顺眼。”
这是什么理由?
阿婧眉头蹙得更紧,但她不愿与辰星浪费唇舌,若被旁人发现,反而得不偿失。他既要帮忙,她就姑且一试。
“行。”阿婧展颜而笑,右手轻抬,拍了拍辰星右臂,表现出和气,“那你帮我把闵予引至‘相思长廊’,做得到吗?”
辰星唇勾了勾,不言,手朝阿婧一挥,当作告别,转身跃下屋顶。
阿婧探头去看,见他落于别院门前,敲了敲门。
片时,闵予与辰星一道出来。
阿婧眼睛一亮,立时收起吐槽的心思,唇角带上一点喜意。
竟未花多长时间就让闵予出府,确然有本事。一时之间,阿婧心里百感交集,不知该信辰星还是不该。不过,至少现在看来,信不信是无关紧要。
只不知,辰星能真的带闵予去郊外吗?
阿婧悄悄跟随他们。
自然,又一次意料之外。辰星与闵予及其随从未曾停留于何处,而是直接朝郊外方向行去。
震惊之余,阿婧突然好奇辰星与闵予说了什么,方让他首肯同去。他们三人步速不快,未使用轻功。各自面无表情,只闵予神色几分严肃。
路程约过大半,阿婧知道已无必要暗随,故绕路而行,抢先一步到达“相思长廊”旁的竹林,于上空静候。
那三人一至竹林外,阿婧便飞向长廊。她将包裹放于一处田埂边的灌木丛,即至桥尾等着。
没多久,阿婧再次看见三人身影。
一出竹林,辰星就停下步子,手指长廊方向,他不动,低语一句,闵予也吩咐随从等在原地,而他自己,转身向廊桥走去。
行至桥头,闵予望见阿婧,顿了顿,似是没想到会是一个戴着魔窟面具的人等在此处。但他仅停下一小会,就再次踱步,不过,步速比之前稍慢。
阿婧眼睁睁看着闵予越来越近,心跳也随之愈来愈剧烈,呼吸急促间,她垂于身侧的双手渐渐握紧。
她发现自己的耐心似要宣布告罄。
仇人近在咫尺,难道还得忍耐?不,没必要了。
在闵予走至桥正中刹那,阿婧身影一闪,朝他攻去。似乎料到会交手,闵予反应迅捷。亦是这个瞬间,他的随从发现异状,待要过去帮忙,让辰星拦住。
两处各自为战,只不过一边看起来像是旗鼓相当,另一边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阿婧早在心里思考过如何应对此次刺杀,没必要先量底牌。
记忆中的白衣男出手次数少,不知内功深浅,而从钟拾口中得知的信息,她也不足以得出具体结论。
故此,阿婧以“指功”试探闵予速度,辅助以“腿功”制衡其出招。
然闵予接招游刃有余,似这两种功夫无法困住他半分。
阿婧眸色一冷,忽觉在廊桥对打束缚颇多,她不愿破坏此处,因而阿婧在两指一击向闵予之后,转身朝农田边的空地飞去。
闵予跟上她的步伐,追问:“你是魔窟‘月杀’?”他看见阿婧身后背着的双剑,而江湖上拥有此等武器的乃是魔窟杀手“月双剑”,只是奇怪的是,不是听说流月在几年前与秦江同归于尽了吗?
眼前之人身形清瘦,个子不高,不像是流月,那是谁?从何处知晓他是“桔梗公子”,还让那青衣男子以此威胁他来这里?
难道,有人要杀他才雇的杀手?闵予顿时想到范茵儿,在萧家宴请时与她碰面是意外,虽表现无异,但眉眼中隐隐带着几分烦忧。闵予对这种神情最是熟悉不过,就是有心事。
难不成,范茵儿认出他了?
不,即使认出,也不会这么快雇请到魔窟“月杀”。
见阿婧不答,虽出招用意在试探,但招招杀气十足,闵予又问:“是谁让你杀我的?”
阿婧瞪他,眸中满是恨意,哼笑一声,说:“采花贼,人人可诛。”
闵予不以为意,大笑,“我倒要看你杀不杀得了!”他打出一掌,继而拔出佩剑,使出一招“轻风剑法”。
剑式飘逸无比,直逼得阿婧倒退。若不拿出宝剑抵抗,恐怕受伤。阿婧身形移动着,左右两手各从身后拿出一柄通身精巧泛着银光的剑。
流月曾演示过的双剑于阿婧练习此武功助力不小,阿婧双手动作间,重现那日剑术。
奇妙的是,一招一式间,此剑术皆能克制“轻风剑法”,不管闵予如何变换剑招,阿婧改变的招式都能击破他的进攻。
日落时分,闵予逐渐处于败落之势。但是,他没有求饶,仍在顽强抵抗,面目开始变得狰狞,眼神亦生出恨意。
显然,他不想死。
阿婧也不想尽快结束对决,她不愿闵予死得痛快,她以为,就得让他一点点感受力不从心,清楚明悟死期将至,并且,他还无法抵抗。
阿婧想在他脸上看到惊惧与害怕。
每一次,将闵予的剑式击破后,阿婧即会询问一句话,想要打破他的心防。
“你就只会这点武功吗?”
“真丢‘轻风山庄’脸面!”
“看你气喘吁吁,要不要求我让你休息一会?”
“当了多次采花贼,可曾想过有一日,你会死于一个女子之手?”
“以为是正派之人,就能藏一辈子吗?”
闵予多是不答,只在出招瞬间像是被激怒再次拥有力量反击,但不过片刻,就被阿婧压制。而在提及轻风山庄时,闵予情绪变动最是明显。
他不仅表情生气,连反驳的口吻都似愤怒到极点,“给我闭嘴!你这个口出狂言的妖女!”
说到“妖女”二字,几乎咬牙切齿。
阿婧蓦然想起关于闵予的坊间传言,再看眼前这普通到近乎丑陋的面孔,她道:“我懂你为何不能入赘闵家,赢得闵心若芳心。”
闵予抬眸,恶狠狠睨着阿婧,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阿婧一笑,接着说:“丑。”
话音刚落,闵予连声大叫,持剑冲向阿婧,出招已是不成章法。阿婧嗤笑,右手一招打掉他佩剑,左手之剑刺入其胸膛,与昔日她自己所受那一剑位置别无二致。
闵予倒地,口吐鲜血,睁大的眼睛红得骇人。
阿婧走到他身旁,低声道:“人的容貌是天赐,不好看不要紧,但心丑,那就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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