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夜晚,月色晒凉了初夏的燥热,公寓19层的一处窗子突然亮了,和月亮遥相对望着。
亮灯的屋里有两个人,他们并肩趴在床上,其中一个拿着笔,在纸上勾勾划划,另一个手肘撑头,昏昏欲睡,不住打盹。
“哎,醒醒,别睡了,起来看看。”陈幸予推着程故舟肩膀,把一张写着一条条文字的白纸在程故舟脸前晃了又晃。
“嗯……”程故舟把眼皮艰难抬出一条缝,“老婆,我困了。”
陈幸予伸手,掐了一把程故舟的腰眼,程故舟皱眉笑了一下,闭着眼答应:“写了什么,先念念。”
“《关于陈幸予女士和程故舟先生在铖威共事的约法十章》”陈幸予狠甩了两下白纸,清了清嗓子开始念。
“太多了,减到三章。”程故舟呼吸依旧轻缓,话却说得渐渐清楚了。
“好,改到三十章。”陈幸予提笔就开始改。
“那就十章。”程故舟眯着眼睛笑答。
“好,”陈幸予答应了,却没开始念,她从上到下又看了一遍纸上的文字,说了句“那就这样,按手印吧”,便下床拿来了口红,拎起程故舟的食指慢慢涂满了,又把自己的唇也涂上了浅浅的豆沙色。
程故舟始终没睁眼,上勾着嘴角任由陈幸予摆布,却在陈幸予牵他手指碰到纸的一瞬间,翻身而起,指尖一捏,把纸抢了过来。
陈幸予被杀个措手不及,身子还被牢牢压在了山下面,她伸手要去抢,却被程故舟一指按肩,平躺着定在了床上。
程故舟一只手轻松握着纸,开始一条条看陈幸予的“约法十章”。
“嚯……”程故舟笑得无奈,指节刮了刮皱起的眉心,“陈幸予同学,难怪你上学的时候历史学得不好,小脑袋瓜里学的都是糟粕,不平等条约全跟我用上了?”
“总比你先斩后奏强吧!”陈幸予也不反抗了,胳膊一伸一曲,把双手垫在后脑勺,样子像在晒太阳,“看好了赶紧按手印吧,天还没亮,你还能睡会。”
程故舟非但不听陈幸予的话,反而慢慢悠悠念起来,“一、程故舟先生不得以工作为由,在工作场合和陈幸予女士单独接触。”念完他又笑了,“意思是非得拉个电灯泡是吧,行。”
“好,下一条。”陈幸予懒懒接话,眼皮有点沉。
“二、程故舟先生不得在工作场合,公开或者单独和陈幸予女士谈论非工作内容,”程故舟继续笑着打趣,“这条补得好,也就是上班时间,除了公事我不能和你说话,是吧?”
陈幸予眼神有点发直,只点了点下巴,嗯了一声就开始打哈欠。
“三、程故舟先生不得和陈幸予女士同路、同时上下班,”程故舟摸着下巴开始为难,“这条,有待商榷,以后住在一起,肯定避免不了……”
陈幸予已经困得迷迷瞪瞪,却在听见程故舟的话以后,突然睁眼抗议,“我才不要和你住在一起,谁愿意下班还看见自己的老板啊!”
程故舟立即纠正,“这丫头……说什么胡话,下班以后看见的就是自己的老公啊!”
程故舟换了姿势,由叉腿压着陈幸予变回了坐靠在床边,陈幸予顺势侧身,嘴里还含糊一声:“老公?谁……”
“啧!当然是……”程故舟当即侧身,却发现陈幸予已经睡着了,他轻俯下来,看她浓密睫毛下的一小片阴影,随着均匀的呼吸浅浅摆动,雾红色的唇衬得她肤色如窗外温玉的月光,他想伸手,却看见自己手指上有一片一样的豆沙红。
他深深笑着,没擦掉唇膏,也没再碰她,只悄悄下床关了灯,希望这一觉她能睡得踏实。
天亮以后,陈幸予一起床就看见了摆在床头柜上的“约法十章”,条款一字未改,右下角已经被按上了一个清晰的手印,程故舟躺在她身边,还睡得很沉。
陈幸予笑着把纸收到了抽屉里,简单拢了拢头发,来到厨房开始准备午饭。
电饭锅发出悦耳的提示音,米饭腾着热气冒出香味,陈幸予正拿着铲子在电饭锅里翻动,就看见程故舟懒懒地走到了她身边,他头发半干不湿,肩上搭着毛巾,看起来是刚洗完澡的样子。
“午安啊,程先生。”陈幸予笑着先打招呼。
程故舟环视厨房,要炒的菜已经切好备齐只等下锅,他从后面环抱住陈幸予亲了她一口,说道:“午安小星,你去歇会,剩下的我来做。”
清新的薄荷味在脸上留下一片清凉,陈幸予把手里的饭铲递到程故舟手里,“那就有请大厨登场喽!”她说着,抻了他肩上的湿毛巾就飘了出去。
饭间,陈幸予终于问起了并购以后的人事安排,“程总打算安排我到什么部门就职啊?”
程故舟给陈幸予夹着菜,一脸轻松,“看你……是想马上到铖威发光发热,还是找个清闲的职位,先适应调整。”
陈幸予没马上回答,而是做沉思状,一副认真考虑的样子。
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她早就考虑过了。
她之所以一心要向安新追讨自己的绩效工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还打算继续改善睡眠问题,心理医生可比助眠药贵太多了。
但如果是入职铖威,那么尴尬的问题又来了,别说是约法十章,就是约法三十章,想必公司上下也会很快知晓他们的关系。
铖威现在已经不是程家的家族小企业,公司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其他股东的利益,所以无论是在铖威享受干股分红还是高工资,怕是免不了都会遭到非议——这样的困扰无论是之于程故舟还是她自己,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一想到这,陈幸予心里又暗暗骂起安智明这个老狐狸!所以这场收购最大的赢家,到底还是他!
他这一招“借花献佛”,既解决了方兆兴对安新的虎视眈眈,又把安新应该支付给她的工资,转嫁到了铖威科技!也难怪,程故舟会死咬着收购价格不松口,现在想想,还是便宜他了!
看陈幸予神色一阵为难一阵愠怒,程故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小星啊,我记得陈老师交代过,让你有什么烦恼和顾虑,要学会说出来,别憋在心里,你只管说,剩下的,交给我。”
陈幸予听到程故舟的安慰,松了紧攥筷子的手,深换了口气,问道:“铖威在成江的分公司,现在运营得怎么样?”
“还不错,最近开展了其他业务,业务量还算可以,你问这是……”现在轮到程故舟脸色不对了。
“故舟啊……”
听陈幸予语气突然温柔,程故舟心里一沉,心想:坏了。
果不其然,陈幸予接下来的话,让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陈幸予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先去成江的分公司干一段时间,可以吧?”
程故舟本来还想再盛一碗饭,结果陈幸予的这个提议,直接把他的食欲撞没了,他直接拒绝:“我个人觉得没这个必要。”
陈幸予干脆也放了碗,走到程故舟身后搂着他脖子继续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故舟,以现在的情况看,直接让你在铖威给我安排一个闲职,还要给我开那么高的工资,无论是对你、对我,对公司整体的工作氛围、还是对我们以后的关系,影响都不好,对吧?”
程故舟耳边有些痒,可还是没松开紧皱的眉头,他语重心长地回答:
“幸予啊,你也太小看我这个董事长了,你真的不用考虑那么多,在铖威,无论是工作部署还是人事安排,我说一,不会有人说二的。”
陈幸予转到程故舟身前,直接变成坐在他怀里撒娇:“可是故舟哥,我心理压力好大的呀……”
程故舟长出一口气,脸色更加不好,他干脆闭了眼,一只手扶额,另一只手,却把陈幸予牢牢抱紧了。
陈幸予却又顺着程故舟揽着她的手臂往他身上贴,语气越发娇软,“所以,去成江的分公司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我对那里也熟悉,你还续租了我租的房子,一切都方便,等并购平稳过渡了,我再低调回到铖威本部,好不好嘛故舟哥?”
程故舟被陈幸予柔软白皙的手臂晃得心乱如麻,他始终没回话,但心里已然清楚。
其实他也想到过这个安排,只不过他自己首先否定了,他以为陈幸予可能会想不到,但实际上,是他太小看她了。
可他还是摇头,不同意。
“故舟,其实你懂我,对吧?如果不是想要和你长长久久的走下去,我是不会想到这一步的。”陈幸予没有再撒娇示弱,相反,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全是深情和不舍。
程故舟终究是长叹了一声,他直视着陈幸予,眼睛里依旧有不甘心:“两个月,不、一个半月,我就能完成整合。我只有一个条件,陈幸予,等你回来的时候,你搬到我那里住,能不能答应?”
“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睡觉折腾又吵你。”
陈幸予的回答,却是他始料未及!
“真的?”他惊得脱口而出。
陈幸予拍拍胸脯保证,“当然是真的!我家先生之前警告我的话,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
程故舟终于没忍住,笑着问:“警告你什么?”
陈幸予竟也笑得有些调皮,她清清嗓子,学着程故舟的语气,说道:“他说,‘小星啊,北山可不是成江,太任性,我会出手!’”
说完,陈幸予一下子从程故舟身上跳出来,跑到卧室门后大笑着说,“程故舟你这是什么霸总发言哈哈哈!”
程故舟原本心里还有些被陈幸予笑话的恼火,但当他看到陈幸予此刻笑得开怀又痛快的样子,心里早已没了半点阴影。
他假装生气地一拍桌子,转身奔向陈幸予,卧室门被他顺手一带,“砰”地关紧了。
屋内顿时响起东西凌乱掉落的声音,陈幸予的声音也由一开始的得意嬉笑变得逐渐不可描述,程故舟,到底扳回了一局。
《关于陈幸予女士和程故舟先生在铖威共事的约法十章》
……
四、程故舟先生和陈幸予女士在商讨工作时,态度和表情要适当,不得过于严肃、也不得过于温和。
五、程故舟先生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无故延长陈幸予女士的工作时间,除非双方协商一致,都同意加班。
六、程故舟先生需保证陈幸予女士在工作场合的尊严和权利,不得有明显的优待或越级行为。
七、程故舟先生在工作场合保持专业,不得让私人情感影响到工作决策和团队氛围。
八、程故舟先生和陈幸予女士应共同维护工作环境的和谐,避免在同事面展现无意识的亲昵行为。
九、程故舟先生需尊重陈幸予女士的个人空间和时间,不得无故干涉她的社交活动和私人生活。
十、陈幸予女士在程故舟先生面前,可以随意表达对自己老板的意见和感受,程故舟先生必须给予尊重和支持。
备注:以上所有条款的最终解释权归陈幸予女士所有,且不接受反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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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水深浪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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