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约定

「小黑子……求求你……吃一口,好不好?」

一身正装、金黄短发的帅气男人跪在床边,悲伤地看着床上面无表情的淡蓝发青年。已经第三天了,无论他们怎么哀求,他也不开口说话,或者吃东西。但,偶尔会喝点水。

赤司只同意过一次,进行强制性喂食,但他马上就吐得一干二净……他的身体,排斥着他们喂进去的食物。最后,只好采用静脉营养液输入的方法,维持身体机能。

明明那一天还一起快乐地打了球,可是转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黄濑不知道「黑子哲也」到底遇到了怎样的打击,以至于现在完全没有任何生气。在客厅里发现昏迷的黑子的,是他。虽然工作很忙,但他每天一定会抽出时间去看黑子。说实话,看到满头是血的黑子时,黄濑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停止了。

——他又要离他们而去了?又以这种方式!?

黄濑愤怒得想要杀人,可是面前的人……是他梦寐以求想要见到的人。他没办法对他发脾气。他只能马上联系绿间,然后将他送到了医院。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事,赤司决定不再让黑子独住在公寓里,然后把黑子从医院接到了赤司宅。此时已经管不了会不会被别人发现这种事了,所有人都只想将这个人——这个随时都可能消失的人,留在身边。

然而现实给了他们无情的一击——

黑子拒绝摄取食物。

而他们,也没办法强迫他。

青峰还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任务还未结束。而黄濑依旧每天都来到黑子身边,每天做着无用的努力。绿间则只能尽着一个医生的职责。至于赤司——

他只会在深夜,每个人都在熟睡的时候,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那面无表情的人。

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已经三天没睡觉了。真没想到,这具瘦弱的身体里,会有这么强大的意志。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黑子哲也的决心。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赤司轻轻地抚过黑子的蓝发。

「哲也,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赤司的声音平静而轻柔,但又温柔得如同情人间的絮语。

「如果有机会,和我一起……去散散步吧。」

心细如赤司,他看到昏黄的灯光中,黑子的身体颤了一下。

「还有,你答应过我,不会走掉。可是此刻……你的身体虽然还在,但是,你的灵魂呢?你的心,真的就这么残忍么?」

赤司笑了,自嘲道:「在你眼里,我们什么都不算,是么?不再是拥有相同回忆的伙伴,不再拥有那份情谊——我知道,你在怨我吧。」

黑子的手指动了动,他转过头,看着赤司。

「你在怨我,那时候我赢了你。我让你极度想要证明的东西化为泡影,我让你失去了一切……你在怪我,讨厌我,是不是?你不说我也明白,我的哲也,你不擅长说谎啊。」

平放的手指,忽然握成了拳头。黑子只是静静地看着赤司,但他的情绪已经泄露。

「哲也,你想要证明的东西,我都明白。只是,我不允许自己在你面前失败。哪怕会打击到你,我也想在你面前,保持不败。那样,我在你心里,会是最强的样子……」

赤司失去了笑容,或者说,即使是一个微小到不能再小的微笑,此刻他也无法表达出来了。

「哲也,这个世界失去了你。所以……」

赤司靠近黑子,那苍白的嘴唇,有些颤动。他吻了上去。

「它不再温暖了。」

吻毕,赤司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他成熟俊秀的脸庞带着一丝无法叙说的哀伤,在每个夜晚都这样地燃烧着,如同他的赤发一般,像一团火焰般燃烧着。这个在别人心里,永远会被尊为王者的男人,却始终在注视着那个——最初打动他的少年。

后来他失去了他。

无论再怎么寻找,也只是一场徒梦,归为虚无。

「如果……赤司君……想以此……逼我说话……」沙哑的声音在赤司耳边响起,「那么……你赢了。」

黑子的眼睛还是记忆中的纯蓝,将他们当做珍贵的伙伴——那瞳孔深处的那一份情谊,也从未变过。

赤司递过一杯水,黑子接过,一口喝了下去。

然后,他接着说:「以前,我以为,是我把你们,看得太重要。因为与你们的相遇,是我觉得,最幸运的一件事。」

黑子哲也,对于奇迹来说,到底是什么?

那样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篮球也打得那么辛苦,连基本的投篮都练得很糟糕,需要「光」,需要同伴,才能将他们打败。

可是,后来他们明白了。黑子哲也拥有一份,确实能与他们的强大与之匹配的——

勇气,与坚持。

光是被那双纯净的蓝色眼睛注视着,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兴奋的火热。

这个人本来一直追在他们身后,不知不觉,有一天他竟然超过了他们……然后才看到了,那也是一束耀眼的色彩。

代表着冷静的蓝色,身体里却潜藏着巨大的热情。

但是,最后他们却没来得及,将那一束色彩,好好留在身边。心里留下了一缕细小的思念,在之后漫长的时光里,汇集成了一股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爆发的洪流。

「但是最后我明白了,我并不是那么大方的一个人。因为在最初的时候,大家给了我最美好的回忆,所以我只是,拼命地、拼命地,想要把那样的大家……找回来啊。」

细碎的水滴,忽然从天蓝的瞳孔深处,涌了出来。

「我只想要,能和大家……快乐地在一起。」

黑子的声音带着哽咽,在安静的房间里很快变成了抽泣。赤司平静地听着,忽然闭上了眼。

——想要在快乐的日常里生活着。

——想要和大家一起快乐地打球。

——想要把这份心情,留在大家身边。

——明明是一直都想要,和大家一起的啊……

为什么,只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却没办法实现呢?

「因为哲也这么拼命,所以,我们才会……喜欢你啊。」

是啊,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却为何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来弄懂它呢?

如果,在一开始,早点明白就好了。

如果,他们不会被扭曲的胜负之心蒙蔽,就好了……

「哲也,你还是输给我了。」

「……」

「你失败了。」

「赤司君,我不会放弃的。」

「哲也,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因为……我最喜欢篮球了。」

战败的那一天,黑子哲也站在赤司征十郎面前,许下自己的承诺。

最后那一句话后面,其实还有一句藏在心里的,后来再也没有机会说出的——

「因为,我一直……最喜欢大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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