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梁向安池儿和江忧乘坐的马车走去,衣袖一挥命身后之人将盛着糕点的食盒奉上,“德王为安小姐准备了青云斋的点心,这如今是城中最时兴的,王爷一直都知晓小姐喜食此家,因此特意备下请安小姐品鉴。”
马车内,一片寂静,安池儿凝视着车窗,迟迟没有开口应答,江忧望着她的为难和迟疑,低声笑了,他清秀的容颜随着词句轻轻颤抖,“他是当真不知你失忆的事来献殷勤做做样子?”
“忧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安池儿注意到他的动静沉声追问,“我曾与他很熟吗?”
江忧顿时坐直身子反问道,“如今这般态势,池儿妹妹会如何应答呢?”
安池儿瞥了一眼江忧在膝盖处规律敲打的指尖,江忧还是不信她,她抬眸撞进他打探的眼底,立马如梦初醒,不能再迟疑露出破绽,只见她晃着脑袋恼声说道,“我记不得了!不过德王这般兴师动众目前看来虽是好意,长远之计未必是福呢。”
江忧闻言无意地向她身侧靠去,“池儿妹妹此话怎讲?”
“宫廷之事不见得有多少是干净的,这德王想必也是如此!我才不要与他产生干系!”
江忧深深地凝了她一眼不再多话,她将把玩的玉令放回锦囊,净长的手指理顺耳边青丝,语调平缓,声线镇定地提声应道,“德王美意,池儿谢过!今日就有劳诸位了。”
她语毕又转眸望向江忧,烟波无风柔声问道,“忧哥哥可否帮池儿取回点心?”
他闻言勾唇一笑,起身径直打开车门,又从敖梁身后人手中接过螺钿错金银食盒,他想要退回车厢,敖梁却深深地凝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德王也向江公子问好,一别三年,江公子别来无恙。”
江忧诧异地转身看着他反驳道,“你家王爷怕是认错人了,我姓孟,不姓江。”
实际为了掩人耳目,江忧对外自称孟忧,这是遂了边疆孟护军的姓。毕竟江府受沈文君令覆亡,他被安统收留苟留一命,尔后藏身边疆,又受孟何两位将军照拂。此次他被设计返回北城已经是受制于人,如今自然不敢声扬。
“遵命,安小姐。”敖梁望着被关上的车门立马应下。
他带着随从行在安国公府的马车前方,一路相护,驶至安国公府,敖梁示意德王改日拜访,随后他再次上马离开。隐约间,他似乎对着远处的白衣男子轻轻颌首,然后策马疾驰朝着德王府方向奔去。
安国公府,书理间,何夏言在屋内踱步,她此时心中烦乱不安,“今日这阵势,明显是冲着池儿来的。”
安统温声安抚道,“德王这些年来极有权势,而且还变得极其跋扈,今日这事情急之下倒也合理,但是池儿的事,是我们的底线,任何人都不得僭越。”
何夏言叹了口气,“安统,江府的事……”
安统沉默了片刻,“江家的事,是夫人走的第二年,也就是三年前,当时正值沈文铲除异己,人人自危,而我因夫人出走之事伤怀,居于家中,避人耳目逃过一劫。”
“那时,江淮把江忧送到我这里来,说是要学习一段时日的读书之法,以学养人。从那日起忧儿便同我一起在这府中生活,忧儿从小我们看着长大,懂事坚韧,我也喜欢,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只不过,没过两日江家灭门的消息传来。忧儿从未问过这件事情,只是变得没有以前容易开心。”
何夏言的心在刚刚听到江家灭门的一瞬间,狠狠地被刺痛,“忧儿那孩子身世凄惨!”
“江家灭门没多久,江忧就斩钉截铁地说要去边疆找岳父习武,我就命何归与他一同前往,遂了他的心愿。这一去便是三年,期间为了避嫌也未有联络。这次,也是何在将忧儿受伤的消息传回府中,我才知晓忧儿的行踪。”
“蹊跷。”
“夫人也这般觉得?”
“池儿初次在庄外偶遇江忧受伤我就觉得蹊跷,怎会如此巧合。今日说来,就更是像人刻意为之,为的是将我们拉回局中。”
“我们在明,他人在暗,已然是被动。今日德王的举动,明摆着是冲着池儿来的,这般被动属实不妙。”
“要扭转局势才好啊,这一切都来得如此之快。”
“夫人明日同我进宫……”
“你是想化被动为主动。”
“为求一线生机,我晚些时候去见见池儿,夫人舟车劳顿,还是要多多休息,养足精神。”
傍晚,安国公府的挽安阁中。
安统看着安池儿忙碌的身影,满面爱怜,“池儿!”
安池儿大步飞奔,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她抬头张着忽闪的眼睛朝着安统身后看看,“爹爹!娘亲没有一起来吗?”
“娘亲去休息了,池儿我有话同你讲。”
两人静地坐在桌边,傍晚的黄色光芒又一次笼罩在弥漫着淡淡花草香的室内,桌上的茶水是刚刚倒好的,一缕一缕的热气慢慢地蒸腾。
“池儿对今后之事可有想法?”
安池儿坚定道,“娘亲总说女官好,池儿想进宫做女官!”
安统蓦地叹了口气,稍微颌首将她揽在怀中。
翌日,何夏言一早就收拾停当随安统进宫,两人穿过黎明,车里静悄悄的,像是人还没睡醒。
“今日是为了表明我们的态度。”
“是这样的夫人。”
“好苦。”
“夫人……”
……
待安统退朝后,返回宫门口,两人一同前往后殿。
沈文俯视着两人,任由空气凝固,始终不曾宣她们起身,却是冷冷地嘲讽道。
“安夫人这一气就是五年,安爱卿始终不知你们母女所踪,如今归府,家人团圆,莫要再置气,使安爱卿不安受苦啊,这小家不安何以安大家,大家不安何以安社稷。”
“谨遵圣上教诲,夏言鲁莽,今后当辅佐夫君定不再有负气之举。”
沈文听闻眯了眯眼睛,嘴角被面部的嘲讽牵动,弧度逐渐扩大,两只手臂交叉抱在胸前,整个身子重重向后一靠,落在硬实的楠木椅背上,两脚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语气冷漠生硬充满责备和怒意。
“罪妇何氏,你可知罪!?”
沈文掷地有声,问罪的回音在空旷的后厅被狠狠抛向高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每一记都狠狠砸在何夏言的双肩,使得她的肩膀越来越沉。
最终,压迫她又一次跪在冰冷的石板砌成的地面,向前俯下身子,“罪妇何氏知罪。”
窗外翠鸟低鸣,接近正午的阳光直愣愣地投射在屋顶,室内的空气凝固了,愈来愈燥热、窒息,此刻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够将何夏言一击即垮。
安统大惊,沈文的问罪之意突然,他急忙随着何夏言一同跪下,诚惶诚恐地俯下身子:“陛下问罪何氏,归根到底是微臣管教无方、束家无度。这罪名,微臣首当其冲,勿让何氏扰了皇上清明。”
沈文面带讥讽勾着嘴角冷哼,向后挪动着,将自己深深地陷入软垫之中,他不留一丝情面,“你?爱卿的意思是,今日是朕做得不对了?”
沈文今日步步紧逼,安统额头直冒冷汗,他吞咽一口定了定神,颤抖着说,“何氏乃臣发妻……”
“朕未让你作答!”沈文震怒,粗暴地打断他的话。
安统低俯身躯,他的指腹用力地抓着地面,指盖苍白,扣着石板的宽大手掌开始颤抖。
上位者的凝视,当权者的威严,从远处刺穿空气直逼跪着的二人眼前,弥漫在前厅的压迫感和蔑视马上要将两人撕裂、摔碎、狠狠地蹂躏。
室内是漫长的寂静,日光投射在日晷上的指针转动,沈文不耐烦地频频发出哼声,偶尔在面前的纸张上写着几笔。
半晌,安统用双臂撑起身体,垂首请罪:“皇上圣明,微臣愚昧,不堪重任,斗胆请皇上收回微臣官职,微臣携何氏任凭皇上处罚。”
沈文面露不悦冷笑道,“爱卿怎认为此举能够抵消何氏罪过?”
“微臣不敢……”
“你怎敢替朕裁决!你公然袒护罪妇,莫非是有他心!”沈文怒不可遏,层层推进的追问沉甸甸地扑向安统。
何夏言跪步向前缓行至安统身旁,她将他紧握成拳的手展开、伸直,“罪妇何氏领罪,恳请陛下责罚。”
沈文此时终于满意地坐直,双手搭在膝盖上俯身向前,他头上的珠帘微微摆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罪妇何氏,弃府离家,德行不良,难堪养育之责。今将何氏之女收宫管教,何氏需日日抄录《女诫》,抄录的书文由安大人亲自奉上。”
“罪妇何氏领罚。”她狠狠地按下安统的手,事已至此不必多言。
沈文挥着衣袖,先是满意地望着何夏言,注视着她发抖的身子,很快他翩跹的目光眷恋地落在安统身上,将他从头到尾一览无余地舔舐而过,片刻,他冷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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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君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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