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二十年,卫高宗经历长达三年的病痛折磨,圣体日渐消瘦衰弱,宫中尚药局众御医均束手无策。
显德二十年,卫高宗最终药石无医,于二月初驾崩。
最终,遵从先帝遗嘱,立静贤皇后之子,柴戢为卫国新帝。静贤皇后之女,柴颜为卫国长公主。同时,提拔原太子太傅,赵括为帝师,继续辅佐新帝。
弘晟元年,这一年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一年,柴颜只不过又长了一岁换,只不过多了一个长公主的称号。这一年,卫国只不过换了一个皇帝,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年号。
这一年柴颜就要满十五岁了。
柴颜看着往日富丽堂皇的宫殿,都挂上了白幡,父皇躺在他的寝宫里,一直没有醒来。这是柴颜记忆里,父皇睡地最长的一觉。
而且,父皇的寝宫里摆放了很多铜盆,铜盆里装着满满的冰,这些冰应当是从冰库中取出的。
柴颜一般只在夏日里才会用冰库里的冰。她知道,卫高宗离开了她,去找静贤皇后了。
显德十年,二月九日,这一天,她有弟弟了,那是她最亲最亲的弟弟,弟弟一直在哭。
父皇只看了几眼弟弟,便命人将弟弟抱下去。母后躺在寝宫的床上,好似没有生气,出气大,入气小。
红色的水一盆一盆往外泼。接生的那些嬷嬷都摇头,后来,御医来了,但也是摇头。
母后的寝宫里跪着好多人,有御医,有接生的那些嬷嬷,还有那些平日里见不了几面的妃嫔们。
寝宫里压抑沉闷,还充斥着奇怪的气味,索性也没有待太久。父皇让所有人都退下,而他没有出来。
清漪,母后的近侍宫女,她一直在我身边。她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出那个有着奇怪味道的地方。
母后的寝宫其实之前是很香的,我觉得比御花园还香,我最喜欢赖在母后寝宫里不走呢。
清漪牵着我下台阶,我歪头看向她,问“母后怎么了?”
清漪说:“殿下,皇后娘娘累了,需要休息。”
我一蹦一跳下台阶,不怕摔跤,因为有清漪牵着。“也对,母后是要好好休息一下,生弟弟应该很累吧!”我如是说。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找母后玩啊?”我接着问。但清漪却没有再回答我。
清漪握着我的手,冰冰的。我问:“清漪,你很冷吗?你的手好凉。”清漪回答:“这一年的春天来的有些迟了……”
我放慢脚步,思考着说:“春日怎么还不到啊,我最喜欢迎春花了。”“到时候迎春花开了我要送给弟弟,送给父皇还有母后……”
这一路,我们就这样走着,清漪一直拉着我。
我以为母后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春日到了,我们可以一起去花园里赏花,像以前一样,像无数个春日那样。花园里有很多花,有迎春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母后和我在那里……
那个时候,柴颜还只有五岁。静贤皇后躺在那里,再也没有醒过来。
显德二十年,二月三日。柴颜再一次经历这样的生死离别,她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五岁孩童了。
父皇的寝宫里很冷,摆了太多放了冰的铜盆。柴颜一步一步走向躺在床上的父皇,走到床沿边。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好像同皇宫中那些在干体力活儿的人一样,肩上如同背着沉重的木料,每移动一步是那么艰难。
父皇静静的躺在这里,丝毫没有因为有人的靠近而被打扰到。柴颜伸手,将父皇的一只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手掌上。
柴颜握着父皇的手,看向躺着的父皇。他的脸上被覆盖着一方帕子,帕子是黄色的,和他的龙袍一个颜色。帕子上面还有刺绣图案,是一条腾云驾雾的龙。
柴颜仔细盯着这方帕子,希望看到这方帕子会因为人的呼吸而有所起伏。可是她盯了半天,没有丝毫变动。
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脸上冰凉凉的一片。泪水顺着脸颊滴在了她自己的手上,也滴在了父皇的手上。
柴颜用衣袖去擦拭父皇手上的泪水。她发现父皇真的瘦了好多,这个病,将他原本有些富态的身材渐渐折磨成如今的干瘦。
柴颜想到父皇生前,御医总是为这个病要求他喝很多药,那药很苦。柴颜想为父皇准备些蜜饯,这样就不苦了,但御医说,蜜饯会影响药性,所以只能看不能吃。
而现在,父皇不用再喝又苦又难闻的药了,不用再被病痛折磨的整宿整宿睡不着了。柴颜静静地看着父皇,心中默默念到,“父皇,你终于解脱了……”
柴颜轻轻地将卫高宗干瘦的手放回原位,起身,拍了拍床沿处的褶皱,然后离开。
从父皇的寝宫出来后,柴颜忽然觉得很冷。原来,里面这么冷啊,她的手冰冰的。
息壤此时小跑上前,行礼后说“殿下,太……皇上一个人去凤仪宫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他不让人进去,我们也只能在外面守着。”
柴颜听后,脑子还是愣愣的,神情木讷,大概还是没有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息壤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柴颜缓缓开口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们现在过去。”
离开了乾熙宫,再去凤仪宫。走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走了大约一刻钟,凤仪宫就到了。柴颜心绪渐渐平稳,看了看宫门前,弟弟阿戢的侍从在那里等着。看到柴颜来了,急忙上前行礼,道:“殿下,陛下一个人来这凤仪宫里许久了,也不让我们进去,我们想着先皇刚走,怕陛下一个人……这才找了息壤大人帮忙。您快帮我们进去瞧瞧陛下……”
柴颜点点头答道:“我知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到时候会送阿戢回去的。”那些侍从听了这话,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再次行礼,一齐退下。柴颜看着那一干人离开,转头对息壤道:“你也先回去吧!”
柴颜提起裙摆,跨过高高的门槛,一直往里走。凤仪宫,自静贤皇后走后,便一直没有人住,但父皇吩咐了宫里人,每隔一段时间要差人过来洒扫洒扫。父皇可能是害怕睹物思人,内心难过,没怎么到凤仪宫里来。
但是,柴颜却经常来这里,弟弟会走路以后,她还带弟弟到这里来捉迷藏。弟弟没有见过母后,父皇也不怎么和他提起母后。或者说,父皇对弟弟,要比自己严格许多,导致他们也没有太多话可以聊,聊的最多的大概就是“太傅今日教授了些什么呀?”“学的如何?”……诸如此类的话。
弟弟对于母后的了解,基本是从柴颜这个姐姐口中得知。他也喜欢到母后的凤仪宫,这里有母后待过的丝丝痕迹,更有他与姐姐小时候一起玩耍的美好画面。当他被太傅责罚,或者被父皇训斥,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跑到凤仪宫,在小时候捉迷藏最喜欢躲的一个角落里面藏起来。这时候,总是柴颜最先发现他。
正如现在,柴颜来到他的身边坐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陪伴在他的身边。柴戢转过头,看着柴颜,柴颜冲他温柔的笑了笑。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扑在柴颜的肩膀处,抽泣着说道:“又被找到了……”柴颜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温柔的说:“是啊,皇姐总能找到你…”
柴戢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擦眼泪,抽噎道:“皇姐……父皇不在了……我好难过……我想父皇母后了……可是他们都不在了……我好难过……”柴颜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顶,说:“难过就要哭出来呀,哭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些。在皇姐面前哭又不丢人,是不是。”
柴戢点点头,接着抽噎道:“可是……太傅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柴颜笑道:“帝师说得也没有错……”“但是,阿戢还只有十岁,想哭就可以哭。”柴戢刚哭完的水灵灵的眼睛真诚的看着柴颜道:“真的吗?我还可以哭?”柴颜笑着说:“当然啦!”“你在皇姐面前永远不用藏着情绪,想哭就哭……”柴颜心里念到。
柴戢和柴颜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今日天还是白着的时候,天空就长满了云彩,阴沉沉的。现在天黑了,外面起风了,天上的云彩被风吹着跑。月亮在云彩后面躲着,有时候冒出来。息壤没有离开凤仪宫,他一直在外面站着。柴颜出来便看见他了,疑惑道:“息壤,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回去吗?”息壤向柴颜和柴戢行礼,然后回答道:“天快黑了,所以等殿下一起回去……”
回去的这一路,只有柴颜和柴戢聊着天,他们在前面走,息壤在后面跟着。其实,宫道上都掌了宫灯,挺亮堂的,一点都不害怕,但是,有息壤在会更安心。
景寿宫内,卫高宗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这是由太常寺卿贾兴和鸿胪寺卿苏煜为主导,其他人帮忙,共同安排布置的。
显德二十年,二月四日,卫高宗的圣体经过一系列繁琐的入棺仪式后,被安放在景寿宫摆放的棺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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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弘晟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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