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廓枕着手掌侧倚在被褥上,陆宝远那生得清隽的双眼忍不住眯起来,也无责怪的意思,他与女孩的相谈就是这般单纯直白。
房间里随后也是欢声笑语。
路过的老郎中瞥见门缝中青年的姿态神逸,似乎谈到什么趣事女孩仰头吃吃地笑着。
老人面露欣慰,又是为这玉面郎儿感到惋惜。
恐怕没人会相信这相貌堂堂的男子会落下如此棘手的离魂症。
不过也好过殁去,只是青年醒来对自己的身世过往全然忘却,宛如一张白纸。
只记得陆宝远这三字,应当是他的姓氏与名。
之后便显现出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与愈合能力。很快伤势就痊愈,只有这离魂症成了唯一落下的后遗。
阮家人心肠太软没办法赶走失去记忆的青年,于是收留的过程中过得战战兢兢。害怕这人是被追杀,随时引来祸端,然而到如今已经两年有余了。
生活依旧平静,青年甚至与这家人相处融洽,还帮忙干起了农活,时常上山打猎带回来。
他们也尝试带青年去报官可是因为这离魂症,根本无从查起。
没到这个村子成家前,他也只是个药铺学徒人微言轻,多找上过几次官府,就明显感觉对方的怠慢只让他们在附近等消息。
也没办法放心独自留下青年在那无果等待。
况且这孩子生得模样周正又是个男儿郎,深得得他们一家子喜欢。
其中也有夹杂的私心,他与李氏老来才得小女,子嗣上太过于单薄。内心深处还是想有一子延续香火。
索性就将这孩子带了回来,与小女一视同仁,当做亲子对待。
刚开始村中还有人打趣老人这是捡了个傻儿子。他不以为然,可是没想到青年面对那说笑的人,只用单手就将其撂倒在地。
他这番举动点燃了村中壮年的燥火。也让阮家人操心不已,平日他们家都是待人和善从不与人结仇。
可是青年这性子却是受不得一点挑衅,或许是看不出来对方只是无心之笑,又或许本就性子干烈。
不过没几天阮郎中的顾虑就成了多余,本来还害怕青年被报复。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故意前来找茬的人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不少人吃了苦头,慢慢也没人敢再去招惹陆宝远了。
村民交谈到青年那怪力都是谈之色变。不得不服气说老郎中这是捡了哪家的小将军,这身本领可真是不得了。
这让老人是又好笑又为难,不过陆宝远心底是谨记他家的恩情,只听得进他们的劝说便没有再应架。
通过陆宝远这三字有人猜测过其身份。这名字像是富贵商贾中的,但是那具身躯残存的力量倒更像是将士人家。
一时间对青年的身世纵说纷纭,老郎中心存谨慎,没有透露过青年被救时身上骇人的伤势,那日又是夜深了,帮忙抬回家的几人也只当是失足溺水。
让男子少了些许神秘色彩,村子又在深山沟里。深居于此的人还是较为愚昧,也不清楚离魂症,便以为是什么癔症,就只当他是个力气比寻常人大上些的痴儿。
不过因为其相貌出色,随着长时间接触也清楚了青年性子意外纯粹,相处倒也融洽起来。
他们家是真心待陆宝远如亲子,甚至为他置办成家的物件,一如平常人家。
一日老人带着小女去镇上卖羊,在牲口贩中游走。羊还未卖出,随行的阮小玉莫名被染上了风寒。
蔫蔫地回到家中就是几日温病不去,刚开始阮郎中当作是风寒治疗,后面翻阅旧医书才诊为鼻疽。
这是牲口间的瘟疾,也会传人。找到病因便有对策,就对女孩隔离单独静养。然而陆宝远却未听劝说,依旧是与她接触。
久了也未见生出什么症状,这令老郎中奇怪,但想起青年体质本就非比寻常,慢慢也就接受放由着。
老夫妇两人年纪大了,身体稍显孱弱。陆宝远就主动承担起家中的活,每日便是放羊采药。
偶尔打猎抓些野鸡山猪回来给女孩熬汤滋补,这磨人的病终于是稳定,日渐好了起来。
呆久了青年已是习惯这样的相处,对于过往也没有任何探究与执念。
不过万事都逃脱不了因果,他不过问自己身世,不代表过去就消失了,或许日后就会找上前来。
青年抱肘靠着树干等着老羊在河边喝水。
这条小河的上流就是发现他的地方。细长的河流是从山间伸延下来的,听说是由条大江分流而来的。
青色的山峰,漫山遍野的绿草,泛黄的小道,无一不透露着与世隔绝的静谧之美。
一幅浑然天成的山水画。
清风徐来,周围传来沙沙的声音,远处没入草间的小道上倏忽出现道白衣身影。
这里人烟罕至,除了阮家需要上山寻些药草,便根本无人打扰。
这人像是顺着小河的上流前来。那白衫轻盈,醒目得像是万丛中煽动翅膀的白蝶。
慢慢的那白蝶落在了不远处,视线里清晰勾勒出个纤长的身影。
一袭素衣,身形稍显单薄。身附把长刃,头戴垂纱的斗笠,难以见其真容。
怪异的装扮,又意外和谐。
轻风继续拂过,轻纱遮掩下的容颜隐隐约约,身姿引人侧目。
但能欣赏此景的就只有陆宝远,只眼放去就移开视线了。
对于这类他向来没有生出多少兴趣,一直如此。
见老羊已经不再喝水,他低身拾起脚踩着的麻绳正欲离开。
“叨扰了,向公子打听下这附近几年,可否听闻有个受伤严重的男子?”
耳畔传来的却是少年的音泽,如娟娟泉水般玉润珠圆,沁人心扉。
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可惜听闻的人并不解风情。
宽大的手掌攥住麻绳,羊身被拽到了他身旁,发出不满地抗议。
陆宝远抬头,眼前的白衣少年忽然顿住。
他视若无睹准备离去,是对于陌生人没有丝毫的理会。
就在擦肩之际,有人拉住他的手腕。
青年侧过头眉尾轻挑,眨眼中显露几分诧异。
“右护法,终于找到你了。”少年声音中透出激动与一丝怯怯。
陆宝远只觉莫名,甩袖抽出手腕。
“莫名其妙。”
见对方俨然副不认识他的作派。白衣少年显得着急起来,赶紧伸出手摘去垂着面纱的斗笠露出张清艳的秀靥。
只见其肤如白雪,有着双顾盼生情的丹凤眼,生得让人惊艳的容颜,透露着股子介于清纯与明艳的灵气。
听声音不像是个女子,但脸漂亮得俨然是个美人。
“是属下陈灵啊?护法不认识我了?”那长眉微蹙,唇珠微含小心翼翼地询问到。
饶是再不近女色的男人也会想要抚顺那眉眼。
陆宝远仔细端详起面前少年,全然只有陌生,心中生起了些许不耐,只当是个不认识的小姑娘。
“不知道。”
他懒得过多纠缠,于是径直离开。
独留下陈灵在身后怔住,他看着青年的去向是沿上山的小道,眼中闪过丝复杂的情绪。
随着视野中的身影远去依旧是静候在原地。
陆宝远终于是上了山,此时他脑中混乱不堪,平日也时常如此。但是他懒于分去精力去捋顺它。
于是偶尔会忘却些浅薄的事物,这人他也只当或许有过短暂的交识。但是已经不记得了,既然能忘记定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将思绪甩开,不去深究,把注意力放在树根地下,懒懒寻找着药草。
一日是尽了,估摸着到回家的时辰,便是利落扯着喂饱的家羊下山。
令人意外的是,小道上停留着少年形单影只的身影。
那白衣少年竟然还在。
但不知为何陆宝远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他对自己行踪了然的意思。
所以只需静候在原处等待他。
那种被洞察的感觉令他感到不悦,像似这人在守株待兔。
不作为地向前走去。
近了那少年跟前时,对方旧是带着斗笠。遮掩的轻纱已被撩在两旁,清楚可见其姣好的容貌。
颇为平静地注视着他。
对方没有开口,他也并不打算言语,两人间只余诡异的沉默。
陆宝远不紧不慢,越过他时见其无动于衷,并不像是特意在等他。就在他以为自己多想了,少年突然转过身默默跟随在其身后。
残留着习武之人的敏锐感知,所以在对方尾随时就察觉到了。
不愉道:“你跟着我做甚?”
陈灵之前就感到奇怪,青年这对他陌生的态度。
仿佛根本不认识他这人似的。
明眸微动似乎想起什么,怯怯地问到。
“护法不记得属下已经是你的缘人了?”
“什么乱七八糟缘人,不管这些。如果……”青年停住了身,言语也缓缓止住。
青丝碎发间眼神一暗。
“你要是再跟着我,就别怪我。”
这副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模样让他感到熟悉,倒是与记忆中那不近人情的姿态吻合。
但他面对的是陈灵,他能留在生性乖张孤僻的右护法身边多年是有原因的。
善于察言观色令他能揣测对方所想。此刻他心中已然有了猜疑,不避讳分毫对方威胁的态度。
能勾人的眸眼潋着碎光,他看起来柔弱得如枝白莲,然而眼神却暗藏毅然。
“除了离开,护法要陈灵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而且属下能找到护法,说明追杀的人可能近了。”
“属下必须万全保护右护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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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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