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这个份上了,陛下确定还要跟我打哑谜?”阮正绚顺势起身,动了动自己僵硬发麻的膝盖,语气依旧不卑不亢。
完全没有平民女子面对帝王的畏缩不自然。
气态仪容淡定的很,除了没有规矩,其余皆像极了世家权勋教养数年的女子。
一点都看不出是低贱的商户。
“看来,朕确实没有选错人。”
良久,明武帝说出这样一句话,也间接印证上述阮正绚的猜测。
同时,在御书房如琥珀般凝滞而压迫的环境中,明武帝向阮正绚抛出一个问题。
“你对丞相印象如何?”
“丞相?”阮正绚眼底闪过疑惑。
“有件事朕觉得你应该知道.......”
同一时间,东宫书房,谢印星神色莫测看着放在桌上的一应证据。
第一个,是他的暗卫夜探云王府,盗取的副将卖命文书,上面清楚写着:“焚粮仓嫁祸太子治水不利,可得千金。”契尾盖着丞相私章。
这是最早查到的。
第二个,是丞相别院密室内缴获的盖着丞相私印和云王私印的密令:“趁太子寻金探宝,诛其封万户侯。”
这也是最早查到的。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是阮正绚的亲笔信残片,上面的内容经过复原,大概意思是:“茶山金矿归属丞相,愿换贵妃之位。”
这是今日刚刚查获。
“殿下......”在越来越低的气压中,白弘文轻手轻脚上前,字斟句酌道,“丞相与云王合谋不轨已经坐实,但阮姑娘这个,会不会是有人栽赃嫁祸?”
谢印星眼眸漆黑,昳丽的面容隐藏在大殿的阴影处,依旧不语。
唯无尽的晦暗将大殿笼罩。
白弘文再不敢多说一字。
直到岑茂实跌跌撞撞的身影再次闯入,大殿死一般的寂静才被彻底打破。
“不好了殿下!不好了殿下!”
“陛下、陛下封了阮、不对,李姑娘为贵妃!”
“轰”的一声巨响,宫殿一角的铜鹤宫灯倒下了。
殿内外宫人皆吓一跳,却无人敢多言,更不敢妄动。
谢印星缓缓从暗处走出,昳丽的面容绷得极紧,声音轻轻问:“你说什么?”
岑茂实缩着脖子不敢回答,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他家殿下。
他看着他家殿下无声无息却隐含威势的步伐一步步逼近,头垂得更低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谢印星不急不缓的声音在岑茂实耳畔炸裂。
岑茂实小心翼翼觑了他家殿下一眼,可也只是一眼,就吓得心神俱骇。
他家一向清雍华正的太子殿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鸷狠厉、身上笼罩着无尽冷意的恣睢少年。
......
“所以,丞相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御书房内,阮正绚看了明武帝摆上的一应证据,语气冷静得出结论。
也就是说,当年西槐村阮家的变故、阮正绚所遭遇的一切,固然有她大伯贪心家财之故,丞相文兆黎也有手笔。
仅仅因为丞相文兆黎想要敛财,替云王屯集私兵,这才广撒网,意图寻找想要买官购爵的商户,而当年的阮安鸿心术不正,一心想要发扬阮家,便与丞相派出来的下官“一拍即合”。
再到后来,阮家才能与皇商赵家搭上线,搬来京城,阮家的男子破例被人拔擢为官等等。
还有就是阮安鸿能轻松脱罪,也是因为察觉到传家宝的秘密,上报丞相,这才让全家化险为夷,而他自己,则带着相府死士前往千溪问阮正绚要回传家之宝。
一切的一切,环环相扣,阮正绚一家是最底层的受害者,而加害者,却是稳坐高台,静等成果。
“所以你该知道,朕要让你作何了?”
阮正绚缓缓抬起头,眼眸看似明亮,实则背后潜藏着透彻的黑暗。
“我不知。”她轻轻说,“我不知陛下将这些证据摆在我面前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若真的只是丞相和他的一众党羽的话,陛下大可朝堂解决,何须如此煞费苦心帮我这个小小女子,我自问没有多大能力能让陛下看得起,所以,我思来想去,唯有一人......能让陛下如此周折。”
“谢、印、星。”
阮正绚一字一字吐出久藏在她心中的名字。
也清晰感受到帝王落在她身上重如千钧的目光。
“陛下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事已至此,还不能说吗?”阮正绚眸若寒潭深渊,目光清凌与明武帝相撞,毫不躲避。
龙纹宫灯投下的光晕在空气中渐渐凝滞,十二扇缂丝屏风上的孔雀羽线隔绝了外界声响,唯冰鉴中唐代抄本的冷香轻微浮动。
在让人无法呼吸的压迫中,明武帝拍掌称赞阮正绚道:“你果然聪明。”
......
“咨尔李氏,丞相文氏之甥女。名门毓秀,秉性温良慧智,淑慎有仪。入侍以来,勤勉柔顺,深得朕心。”
“特册尔为贵妃,赐号“宸”,居蓬莱宫主位,协理六宫事。”
“望尔恪守宫规,表率掖庭,用光宠命。钦此!
册封贵妃的圣旨已经先阮正绚一步到达,帝王的恩宠也在阮正绚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悄然来到。
回宫的轿撵是由十二名宫人抬至,半封闭式设计的微型宫殿多彩华丽,轿身雕刻精美的花卉图案,轿顶饰有流苏和珍宝,阮正绚眼看着宫人掀开丝绸刺绣的轿衣,在太监总管冯全笑吟吟的视线下,迎她进去。
明武帝当真好算计。
要她为磨砺谢印星的刀,不直说,非要她一步步试,做得却是比谁都快。
阮正绚不用想也能知道谢印星知道她如此恩宠在身的抓狂模样。
但,这不是早就预料的吗?
从她决定入宫开始......
贵妃规格的依仗稳当前行,无声而威仪地行在宫道上,路过宫人无不下跪拜服,也无不有人羡煞。
区区一个丞相外甥女,不知名的小人物,据闻之前和丞相并不亲近,如今,却得了如此的造化,一步登天,荣宠加身。
这样的福气无人能及。
可坐在轿身里的当事人却不这么想,她甚至......不快乐,以及,愤怒。
风从外面掠了进来,新鲜的气息掩盖轿内香气,阮正绚却依旧觉得难以呼吸,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如今已然将她困住。
她的一切,早已被上位者书写,命不由己,所见与所闻皆由人操纵,报仇,也就没了意义。
可她又不得不和这依仗队伍一样,沿着皇宫规矩走着。
她或许,已然成为傀儡。
可怜谢印星......
阮正绚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如今这种情况,她想谢印星作什么,她早已和他再难转圜。
接下来,静等封妃大典、名正言顺坐实贵妃之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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