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赤谷鏖兵

冯嫽探进半个身子,目光飞快地扫过案几旁相向而坐、神情严肃的两人,脸上浮起一丝无奈又了然的浅笑,带着点促狭的意味:“哎哟,我的好公主,我的长罗侯爷,你们二位这‘国家大义’讨论得可真是……深入啊!”

解忧猛地从舆图上抬起头,脸上瞬间飞红。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襟,柳眉倒竖:“小婢子!越发没规矩了!我与侯爷正在商议明日关键细节,干的是正经事!还不快出去!”

冯嫽抿着嘴,利落地缩回头,关上了门。

宴席之上,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泥靡喝得满面红光,兴致极高。他拍着常惠的肩膀,大声说笑着,眼神却如毒蛇般,不断扫过坐在下首的解忧以及侍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魏和意与任昌。

“昆弥,”解忧优雅起身,执起一只精致的鎏金酒壶,莲步轻移,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走向主位,“此乃长安宫中秘酿,醇厚悠长,请昆弥再品一盏。”

泥靡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执壶的纤纤玉指和温婉笑靥,脸上露出混合着欣赏、占有与一丝不易察觉戒备的古怪笑容:“汉家公主,果然风华绝代,连斟酒都令人心醉。”他伸出手去接酒盏,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杯壁的刹那,手腕猛地诡异一翻!

“哗啦!”

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厚实的地毯上,瞬间发出刺耳的“嘶嘶”声,腾起一小股带着苦杏仁味的白烟!

“贱人!敢谋害孤!” 泥靡厉声咆哮,脸上醉意瞬间化为狰狞杀意!

几乎在他手腕翻动的同时,一道炸雷般的怒吼响彻大帐!

“狂贼受死!”

卫司马魏和意早已如绷紧的弓弦,此刻轰然爆发!他壮硕的身躯带着一股狂风,从解忧身后猛扑而出!并非用剑,而是从腰间闪电般抽出那对沉重的青铜锏,挟着风雷之势,以泰山压顶之威,直劈泥靡头颅!声势之猛,仿佛要将整个王座都砸碎!

泥靡瞳孔缩成针尖,惊骇欲绝!凭借枭雄本能,他如同受惊的恶狼般向侧面狼狈翻滚!沉重的青铜锏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轰隆”一声巨响,将他方才坐着的虎皮榻和镶金案几砸得四分五裂,木屑金片横飞!

而常惠的匕首也已如影随形,寒光乍现,精准地刺向泥靡翻滚后暴露出的后背!

“噗嗤!”

刀锋深深没入肩胛!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瞬间染红了泥靡华丽的锦袍!

“啊——!” 泥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剧痛让他面孔扭曲。

帐内瞬间天翻地覆!惊呼声、杯盘碎裂声、桌椅翻倒声、女人的尖叫响成一片!大部分乌孙将领和贵族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刺杀惊呆了,僵在原地,茫然无措。只有泥靡最忠心的几名匈奴血统亲卫,双眼赤红,狂吼着拔出弯刀,疯狂地扑上来,用身体死死护住受伤的狂王,与魏和意、常惠战作一团!任昌也拔出佩剑,护住解忧侧翼,老辣的剑法逼退靠近的侍从。

混乱中,解忧并未惊慌失措。她迅速退至相对安全的角落,目光如电,冷静地扫视全场。当看到魏和意被数名悍勇的亲卫围攻,身上瞬间添了血口,而泥靡在亲卫拼死掩护下已踉跄着逃向帐门时,她心知必须立刻掌控局面!

就在泥靡即将撞开帐幕逃入夜色的刹那,常惠拔出了插在一个亲卫身上的匕首,正欲高呼。解忧却抢先一步,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挺直脊背,声音清越而极具穿透力,用流利的乌孙语厉声喝道:

“泥靡勾结匈奴,背弃盟约,欲陷乌孙于战火!此乃叛族之罪!奉大汉天子诏令,废其昆弥之位!立元贵靡为新昆弥!乌孙勇士们!尔等真要追随叛徒,与匈奴为伍,做乌孙的罪人吗?!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助纣为虐者,国法族规不容!”

这蕴含着巨大政治能量和道德威压的宣告,如同惊雷在混乱的营帐中炸开!那些原本还在犹豫、或者准备上前助战的乌孙贵族和卫兵们,动作猛地僵住!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站在血泊与狼藉之中、神情凛然不可侵犯的汉家公主,又看向狼狈逃窜、满身是血的泥靡,再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凶神恶煞的匈奴亲卫…… 巨大的动摇和恐惧迅速蔓延!有人下意识地放下了武器,更多人则选择了沉默后退。包围圈瞬间土崩瓦解!

“快!护驾!走!” 匈奴亲卫头目见大势已去,嘶声裂肺地大喊,带着残余的死忠分子,簇拥着泥靡留下的血迹,仓惶冲出大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追!别让他跑了!” 魏和意怒吼,不顾腹部的伤口,一锏砸翻挡路的敌人就要追出。然而,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一口鲜血喷出,单膝重重跪倒在地!方才激战中,为了替常惠格开侧面袭来的致命一刀,他硬生生用身体承受了另一名亲卫的偷袭,腹部被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长长口子,皮甲碎裂,鲜血正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大片地毯,脸色灰败如金纸。

“魏司马!” 任昌和常惠同时惊呼,扑了过去。解忧也疾步上前,毫不避讳血污,蹲下身急声道:“快!抬到后面去!冯嫽!速传医者!取最好的金疮药!”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赤谷城的黎明,在浓重的血腥味和震天动地的战鼓号角声中降临。

细沈瘦的三万匈奴复仇之师,如同铺天盖地的黑云,将赤谷城围得铁桶一般。复仇的箭矢如同死亡之雨,一**倾泻向王宫城垣。城头上,守军依托垛口和盾牌,拼死抵抗,伤亡惨重。

解忧并未退缩于深宫。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劲装,外罩轻甲,出现在城楼之上。她亲自指挥着冯嫽及可靠侍女,将箭矢、滚木擂石源源不断运上城头,为受伤的士兵包扎止血,她的出现,如同定海神针,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公主在此!誓与赤谷共存亡!” 的呼喊声在城头此起彼伏。

常惠站在最高处的瞭望台,玄色战袍多处破损,沾染着昨夜的血污和今日的尘土。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远方戈壁地平线扬起的滚滚烟尘——那是西域都护郑吉驰援的旗帜!他布满血丝的眼眸中,终于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

“侯爷!公主!” 副将满脸烟尘血污地奔来,声音嘶哑,“细沈瘦在东门集结了最精锐的附离军(匈奴精锐侍卫),配上了攻城锤,看样子要孤注一掷了!”

常惠和解忧同时扶住垛口,望向城下。年轻的匈奴王子细沈瘦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挥舞着染血的弯刀,对着城头发出狼嚎般的咆哮。而许多乌孙部族的兵马,则远远地缩在战场边缘,沉默地观望着,显然被昨夜变故和解忧的宣言所震慑,选择了作壁上观。

“死守东门!” 常惠的声音斩钉截铁,“传令下去,郑都护的援军已至天山下!再坚守一日!一日之后,内外夹击,必破匈奴!” 解忧站在他身侧,目光坚毅,对着城下守军高声道:“乌孙的勇士们!汉家的援兵就在眼前!挺过今日,胜利属于我们!属于乌孙!” 她的声音清亮,穿透了厮杀的喧嚣。

接下来的战斗惨烈到了极点。东门成了血肉磨坊。匈奴附离军如同疯魔,不计代价地猛攻。城门在攻城锤的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云梯一次次搭上城头,又被守军浴血推下。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和血腥。

城楼下的临时医帐里,气氛压抑。魏和意躺在简易的榻上,腹部的伤口虽经名贵金疮药和医者全力救治,但内腑受创太重,高烧不退,口中不断溢出带血的黑沫,气息已微弱如游丝。任昌守在他身边,紧握着他冰冷的手,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看着生死与共的同袍如此惨状,浑浊的眼中噙满了泪水。解忧在战斗间隙数次亲临探视,看着魏和意苍白如纸的脸,她紧抿着唇,眼中是深切的痛惜与沉重。

第三日午后,战况已到千钧一发之际。东门摇摇欲坠,守军箭矢几近告罄,疲惫到了极限。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刻,遥远的地平线上,那期盼已久的烟尘终于化作了清晰可见的、如林的戈矛和猎猎飘扬的汉军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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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谷遗璧
连载中萧临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