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万寿节还有十二日,京城之中早已是热闹非凡,各行各业纷纷忙碌起来,几十年的大厨在厨房抓紧时间练习上报的菜品,周边各国使臣大部分提前抵达在驿馆中安顿下来,教坊乐人在基本搭建好的彩棚上不知疲倦的排练,笛萧吹动,舞人登场,飘飘粉袖在空中轻盈舞动,好似舞人本就与长袖为一体。
万寿节是当朝皇帝的诞辰,并不是每年都会大操大办,毕竟耗时耗力耗钱,所以大多数都会选择此机会来宣扬国威,这是魏鸿渐在位期间第二次举办万寿节。
龙腾大街两旁整齐排列着几十面建鼓,鹿皮作面,小龙作底,东阳雕木的精湛技艺使底座的盘旋向上托举鼓面的十六条木龙栩栩如生,龙腾大街直达宫门。
万寿节之际,御撵将会从龙腾大街上经过,皇帝出宫与民同乐,届时建鼓两旁水泄不通,人们争相占据前排,一睹天子风采。民间甚至衍生出站位排队的行当,高价售卖第一排的有利位置,一位百金,居然还供不应求。
为此魏鸿渐还下旨严查背后买卖位置之人,不出半日,一个代号“黄牛”的投机倒把的生意人被徐来抓捕归案,判刑五年,将所有不法获得全部充归国库,用以补贴郊外农人家的孩子上学堂和生活。
中正殿内,群臣噤声,不敢言语。
高坐于九龙台上之人接连多日的低气压让台下一向吵闹的大臣们默默压下自己攻击敌对党派的奏折,明眼人都能看出若是此时去触他的逆鳞,下场可能会得到一句“拖下去,斩了。”
明明前面将近两个月的日子,皇上慢慢收起他的威压,只是比往日冷漠少言罢了,偶尔冒出两句不太熟练的嘲讽,大臣们纷纷送上赞文,在他们的文章中魏鸿渐顿时成为一代明君、万古圣帝,好景不长,现在的魏鸿渐反而是变本加厉,黑着一张脸睥睨阶下的臣子们。
在赞文中被称为“万古圣帝”的徐来现在正站在九龙台旁,左手按在剑柄上沉声喊道:“有事启奏,无本退朝。”
寂静许久的大殿上传来一句颤巍巍又充满勇气的话,“陛下!臣有要事启奏!”户部尚书宋民启带着一身舍我其谁的正气,英勇的从无声的群臣中站了出来,走至殿前站定,规矩鞠躬行礼,“丰州百里加急来报,丰州知州杨大齐被孟添巽杀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
“我的佛……”
“他疯了吧?他不是在全州吗?怎么跑到丰州去了?”
独独在高台上坐着的魏鸿渐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一脸玩味的淡淡问道:“怎么杀的?”
宋民启特意清了清刚刚喊破音的嗓子接着说道:“他居然敢假称自己是七品巡检大人,勒令丰州知州杨大齐上缴钱财,杨大齐不肯,他居然恼羞成怒将杨大齐杀了,简直是目无王法,罪大恶极!”
“哦?他胆子居然这么大?”魏鸿渐眼帘微掀,天生上挑的眼尾为鸦羽色的眼睫增色,“详细说来。”
“杨大齐单独好生招待他,甚至带他去当地最灵验的庙宇中参拜,他却因索贿不成,直接在庙中提剑杀害了杨大齐,然后畏罪潜逃了,杨大齐的手下见杨大齐一日未归,于是进行满城搜寻,最终是在城内的一座庙宇之中找到杨大人的尸首。”
“这就是他们给你报来的?是孟添巽一个人作案吗?”
“还有一个侍卫,和他一同消失了。”
“这么说他还有同伙?”
“皇上明鉴!”
魏鸿渐了然,轻轻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皇上,微臣也有一事要奏明!”与宋民启向来不对付的礼部尚书杨涣一脸愤懑,不甘示弱上前禀告道,“孟添巽不是只有一次犯案!普加县的赵知县也被他杀害了!”
魏鸿渐换了个姿势,撑着头倚靠在龙椅“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杨涣见状整装跪下奏明案情,“他使了同样手段,假冒巡检,向知县赵光常索贿,赵光常不肯他居然先毒杀了他,然后把他封成泥像了!这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恶毒啊!”
魏鸿渐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谁传来的消息?还是他一个人做的吗?”
“是一个守庙人传来的消息,普加县死的只有他一个活人了。”杨焕悲戚道,仿佛灭县的伤感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魏鸿渐给他的反应要比给宋民启的更大,重新坐正了身体,语气中夹杂几分难以察觉的欣喜,“衙门中的县丞、主簿、衙役都无一幸免?”
居然大意漏掉了棋局内还有一只跃跃欲试的蝼蚁。
“是啊,皇上,他竟然狠心将一帮人等全部毒杀,本来普加县经此大旱,民众所剩无几,没想到他竟然一个活口都不留下。”杨涣深吸一口气,“微臣深切怀疑他是蓄意报复朝廷,报复陛下您啊!”
魏鸿渐的目光轻扫过站在文臣群体第一排的袁志忠和司马敬后,重新回到一立一跪的宋民启和杨涣身上。
这一眼带着浓烈的戏谑,司马敬上前一步恭色开口道:“请皇上下旨追查此事,还杨大齐和赵光常一份清白,还民众事实!”
魏鸿渐不答,转头看向袁志忠,诚恳问道:“袁老,你这件事觉得应当如何呢?”
袁志忠步态蹒跚,晃晃悠悠向迈出一小步道:“老臣赞成司马大人的话,不过依老臣愚见,皇上应当先下旨安抚好赵光常和杨大齐两人的家属,与此同步进行案件搜查。”
杨大齐认识的人早就死光了,赵光常家里倒还剩着一对孤儿寡母,这点最清楚的莫过于袁志忠和司马敬。
“臣附议。”司马敬拱手行礼道,“还是袁大人想的周到。”
袁志忠发白的胡须随着头轻摆,“司马大人,言重了,年纪大了,脑袋愈发昏聩了,以后还得是你们来好生辅佐皇上。”
两人之间习以为常的互相奉承、谦让,魏鸿渐冷眼看着貌似和谐的朝堂。
“既然诸位爱卿意见一致,那便如此办吧。”魏鸿渐的视线扫过下面窃窃私语的大臣们,“徐来,你负责去查办此事。”
“是。”徐来在侧拱手领命。
“还请皇上下旨将孟添巽这藐视朝堂的大胆狂徒缉拿归案!”宋民启没听见魏鸿渐针对孟添巽发出的具体旨意,担心孟添巽还有翻身之地,赶忙添上一句。
毕竟孟添巽这个小人凭借一张嘴就可以把皇上哄得听不进我们这些贤臣的任何话,要不是前几年孟添巽脑袋发昏,仗着圣宠竟敢当朝辱骂皇上,不过也多亏他露出马脚,皇上终于幡然醒悟,否则不知这奸佞小人要将皇上欺瞒到什么时候。
这一次,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谁知魏鸿渐并不接他的话茬,避重就轻道:“案情诡谲,先仔细调查一番吧。”森冷的目光划过他的脖颈,“宋爱卿,是另有高明的旨意吗?”死亡的威胁让宋民启的理智瞬间回归,差点忘记龙椅上坐的不是自己赞文里写的千古圣君,而是不如意就可以一句话让他血溅当场的暴君。
宋民启咽了咽口水,口水顺畅的被吞咽下去,很好,脑袋和身体没有分家。刺骨的恐惧之下,他甚至忘了朝自己的救命稻草投去求助的目光,颤声道:“卑职妄言,皇上圣明,是微臣考虑不周,还请皇上恕罪。”
“朕体谅你最近的事物繁重,这样吧。”魏鸿渐刻意停顿一会儿,“为了宋爱卿能够更好的思考问题,朕赏赐你十日冰泉,供你每日沐浴,清醒清醒。”
冰泉,刺骨寒凉的泉水,夏日仅需半桶摆放在屋内,就可以让人整日置身于温和偏凉的初春,是宫内特供皇帝和妃嫔在酷暑难耐的夏日解暑去热用的。
现在是还未至夏日,魏鸿渐便赐下冰泉让他每日洗头洗澡,不是想让他清醒,而是想要他的老命。
宋民启哪还敢多言一句,着急忙慌跪下谢恩道:“多谢皇上赏赐,臣一定不辱使命。”唯恐再多说一句,魏鸿渐再多赏赐几日特供的冰泉,那就真是送他归西了。
魏鸿渐收回自己的视线轻哼一声,不再管阶下跪着的宋民启,起身离开中正殿。
现在不是见面的好时机,等师父冷静下来,再和师父好好解释一番吧。就是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在我生辰时来看我。
青天白日际,归西正当时。
刚判完案子的刘海石退堂准备补觉,一想到一个案子就能赚一百两,犯的事越大越恶劣自己就能得到越多的酬金,刘海石差点笑出声。
眼下的乌黑愈发严重,都怪那磨人的小妖精,害得他只能在白日旷工补觉,毕竟夜夜**呐。刘海石吸溜一下口水,迈着他虚浮的脚步往卧房走去。
刚推开房门绕至屏风后,刘海石被人从后面绑住,身后的歹徒毫不客气往他的嘴里塞入一团臭气熏天的布堵住他的嘴,竟还嫌不够,利索的给他嘴巴套上勒马的皮条,在他的脑后死死扣住,连“嗯嗯”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漠的审判,“灭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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