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起十足勇气,虞羌接过那碗,不甚愿意面对的汤药。
刚一口,口腔中充盈的酸苦,让她头皮发麻。
十分勉强,吞咽下去。
挪开碗,空呕几声,“不行!我不喝!”
宋关关转头从桌面上拿起,原是昏睡中用的细嘴漏斗,单膝跪床,不由分说,架在虞羌身上。
宋关关看着个子小巧。
虞羌却一点不敢反抗,怕力气大误伤她。
宋关关单手捏住虞羌的颌部,迫使虞羌张嘴含住漏斗,如老鹰捉鹌鹑一般容易。
汤药灌进漏斗。
争先恐后。
虞羌换气,漏斗内还未顺下去的汤药,咕噜咕噜冒泡。
终于!
汤药尽腹中!
仍残余几滴,是方才溢出嘴角的。
难喝极了!
又酸又苦,呕!
虞羌眼中蓄上眼泪,她觉得她完了,她昨晚昏睡中喝过如此难喝的药物,清醒又来如此难喝的药物——她要完,她要完!
啪!
斜斜地倒在被褥上。
宋关关仍维持方才灌药架她身上的姿势,忘了改。
见虞羌前天还意气风发,三步两脚制服盗贼,现在却因喝了顿药,变得蔫蔫巴巴。
宋关关笑了出来,随后掏出自己的帕子,给虞羌嘴角沾干药液。
“关关。我们带吃的回来了。”
门外有人声。
宋关关从虞羌身上爬下,去开门迎他两回来,“小姐!其奇。”
进屋。
李蛮歌想起虞羌,进里室。
“虞羌你醒了?”
虞羌点头。
李蛮歌俯下身子,看床上虞羌低下去的脸,“你还不舒服么,脸上怎么潮红?”
宋关关闻声走过来,也学着她小姐的姿势——看虞羌的脸。
虞羌别过脸。
确实,虞羌颊上有不清不楚的两抹红。
宋关关自言自语,“奇怪,明明刚还没有的。”
虞羌清清嗓,“我好多了。没事。谢谢大家。”
李蛮歌直起身,“恩,好。有不适,及时说。吃饭吧。”
打包了济州海湾特色烹饪食物,鱼馅饺子,辣蟹,炒老南瓜,焖子肉饼,酱鱿鱼…
还有另给虞羌清淡的,蛏子蛋花汤,蒸土豆,玉米发饼…
宋关关:“你先把这片白馍馍吃了,再吃其他的。”
“为什么?”虞羌深感不公平。
宋关关:“医馆送来的。总感觉你吃了他没错。万一郎中会在馍馍里掺有功效的药呢?”
虞羌不可置信,拿起那白馍馍,翻来覆去地看。
愤愤撕了一角!塞进嘴,果然没什么味道,“我觉得是医馆做饭失败了,散出去免得浪费粮食。还没我自己做的好”
餐桌前三人正吃着的饭,香气已经传过来,打通了虞羌的嗅觉和味蕾。
虞羌觉着自己此时此刻身强体健,能吃两张玉米饼。
宋关关边吃,听她这么一吐槽,着重点直接抓住,“你会做面食?”
虞羌点头。
三两口吃完那个没味又硬实的白馍馍。
虞羌豪气掀去被褥。昨晚郎中问诊过后,宋关关便将她衣物穿回去。
虞羌下床,吃着专属餐——好吃,舒畅,百病消。
“有机会,我做好吃的面食,给你们看。”虞羌吃着正常的餐食,暗暗吐槽方才白馍馍的干巴,没韧劲,无味。
“你可以尝试,用【露两手】,来表达你那句话的意思。”宋关关顺带教她些青士常见口头语。
虞羌嘴跟着念熟,“露两手,露两手。”
虞羌自认为恢复快速
但秋天的沿海小镇,这几日,大风连续不止,气温骤降。
为妥善起见,李蛮歌建议虞羌多休养几天,顺便适应冷下来的气温后,再随他们一同启程。
有一就有二。
虞羌这些日借着还需稍微恢复,诚挚恳切地请求宋关关,能否陪同她作息。
还好这些日虞羌除了睡得多些,并不折腾人。
陪她同吃睡了几天的宋关关,觉得顺带照顾一下也不麻烦。
这几天,虞羌一醒,平时就喜叽喳的宋关关便同她唠了很多话:关于青士的风俗,关于虞羌家乡的风俗。
宋关关当老师一般,顺带教她些青士语中的一些好赖词。
见她短短几日,虞羌吸纳掌握不少青士语句。
宋关关终于是体会到,七八年前自家小姐教她认字读书,的成就感。
教虞羌的过程,好似穿越时空,在教十岁出头的自己。
鱼市研查,打乱了大量收购海鱼鱼鳔的规划。
李蛮歌过了一夜,反而觉得——锦辽之行,是幸运的。
或许幸运在未打水漂般投入错误避子套原料选项。
或许幸运在遇上的船家效率高、海滨美食多且廉。
或许幸运在身边鞠其奇经验十足、建议切实有效。
或许幸运在他们三人武力值薄弱却遇到虞羌同行。
或许幸运在宋关关体贴照顾伙伴让她能专心做事。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一切都在眷顾自己。
外面狂风。
出去逛在此刻显得并不现实。
李蛮歌,鞠其奇下旅舍一楼,于客栈主厅角落闲坐着。
旁观形色人群的来往与交谈——在闲暇无事时,非常有意义。
其中的意义在于,并不能描述其中有什么意义,但就是,非常有意义。
“看我的,我这簪子新订的,就是上次,吃凤凰螺,嚼出来的。”
一女子向同一桌的女伴们,转一圈地展示木盒中那银簪。
她女伴:“粉的,这挺亮眼。”
另一女伴:“这有什么?鲍鱼还吃出个腊八蒜般的珠子呢。”
拿簪子的女子:“谁让你们看珠子了?看这专门找匠铺师傅定制簪形,就银子材料和工费都花了两贯钱,才与这粉色珠子如此相配适宜。”
说完又对吃出鲍鱼珠的女伴说,“你的鲍鱼珠做成什么造型了?”
女伴回她,“住这海边,吃出点珠子都不带稀罕的。那鲍鱼珠,远不及之前吃到过的紫珠、黄珠、大白珠…鲍鱼珠看了几眼就放一边了,反正是不舍得,给那鲍鱼珠花两贯钱加工。”
李蛮歌:“珠子?”
鞠其奇小声解释,“海边人家吃饭,常在有壳物中发现珍珠,不过大小、材质、甚至颜色,都难以相同。这的珠子还不算最出名。”
竖起拇指,“说起这个——还得是虐东第一。”
李蛮歌芊润的指尖摩挲茶杯,“虐东。珠子。”
没两日,天气恢复稳定,不再狂风肆虐,湾区又开始忙碌。
虞羌好的利落。
四人打点行李,在湾区欲乘船,往虐东去。
“等我一下!”已踏上甲板的三人闻声转过。
不明所以看向虞羌——只见虞羌单手一撑,翻出船身,稳健落到码头踏板,往东方向。
虞羌修长双腿奔跑时,带着高束的波浪卷发恣意翻腾。
不多会儿,便望不见她飒爽的身影。
三人只好交代船夫,等人回至,再发船。
虞羌跑着回时,却是打西边来。
还是那么火急火燎!
跳上船!
船身不受控制地簸了簸。
不及气顺,便对船夫,“开开开!”
“欸!好嘞好嘞。”船夫听令,忙不急地解开套在码头杆上的套索。
船撑一触,船身向水阔处泼出!
虞羌大大咧咧地躺坐在甲板上。
挺阔的肩背砸靠在船边,一手倚靠,一手抚胸顺气。
此时额上汗水晶莹,将碎碎的棕黑曲发黏在颊边。
泛着滚烫红气的脸,像是要把原本的雀斑氲开。
宋关关递水壶。
“啵——”虞羌拔开壶塞。
往嘴里怼了几口清水!
喉间火辣稍消。
仰头——把壶中剩余清水,哗哗倒脸上消热!
阳光下,泛着金光的清水,最后一滴从壶口滴散在她眼睫。
虞羌睁开她的眸,天生纤长卷翘的眼睫,挂着水,粘连在一起,颤颤巍巍。
本就碧色的眸珠,此时是抛光后的玺石。
如猫一样,狡黠地闪着神情,转头看向盯着她好一会儿的宋关关,“你怎么呆愣了?”
宋关关闻此,回过神,拿过她手中空壶,“我在想,你怎么从另一个方向回来?还跑的这般急。”
虞羌将湿漉的头发,向额头两侧理开,“这几天仍是气不过——倒回去那家黑心摊贩,算账!”
鞠其奇:“你找他们理论了?”
且不说虞羌的青士语,只是能普通交流水平。就凭那黑心摊贩,长期坑蒙诈骗又泼辣无理。
怎么看,这理论下来——虞羌都占不到一点言语的上风。
虞羌痞气一笑:“理论?”
又威风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袍,“未开口一字,上去就是砸!”
船夫离得不远,听这话,手上撑船节奏不经意调快。
虞羌余光察觉,声音放大,“放心吧!原先去的那条路,太直太短——怕返回时追过来,容易暴露你们。我特意绕了条反向大圆,好远远甩脱跟上来的人,不会连累你们半分!”
说着,仰头依靠在船沿。
棕曲的长发垂于船外,尾尖时不时撩过闪着波光的水面。
宋关关:“砸的什么程度?”
“恩——稀巴烂?七零…八落?”此时虞羌仰面朝天,眯眼滤着阳光,略带不确定地说着前阵子新学的词,生怕词不达意,“怒气堵在心口,不发不行!”
船离岸湾愈来越远。
渐渐的,忙碌嘈杂的岸湾变成了不真切的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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