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用手指头,戳了戳小李的肩膀。压低了声音,“你小子,这还用问?当然是…新上去的那位啊。”
“啊?”小李张了张嘴。又立马回过神来,“哦!哦!”
“那、那位图啥呢?” 老黄也咂摸着,“这到现在,那位,也才上任两月出头啊…”
“欸!打住、打住啊,各位。我,只是个,小衙役——当差的。” 老秦打断他们,“再多的,我可不知道了。别说我在这柳州当差,不知道;在京城当差的,都不一定知道!”
“上面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上面也不会,把他们的想法思量,掰碎了揉开,一个个拉我们过去讲清楚!”
“别瞎寻思了!别越琢磨越歪。到时候,上面想的是东边路,你们给琢磨成西边墙了!”
然后老秦高声,“欸!小厮——添菜!”
不远处店小厮应声,“来嘞!”
同桌几个,闻声相劝,“欸!老秦,这些菜够了够了!够我们几个吃了,再添就浪费了。”
老秦喝了酒,酒色已经开始上脸,泛着红。
嘴里话倒是不含糊,“够啥啊?前几年,还没报上捕快的时候,就在这郊外边界住。过的穷叮当的!还是你们几个,接济了不少。”
“现在当捕快,也小几年了。在内城暂住着,我们几个聚一餐,也不像以前那么容易!”
“连轴忙的这一月,也多了点奖金。多吃几个菜怎么了?!今晚,你们几个——别跟我客气啊!敞开了吃!”
“爷,再添点儿啥?”店小厮绕过几个桌面,来到了这桌。
“就再添…”
旁隔断板里间,就是李蛮歌。
一楼非包厢隔断间没有门。半人长的布帘从门框上方,垂下来。
四下入座时,互相看不到用餐情景。
不过,若是说话大声点,倒是能够听的见。
两人落座后就点过餐食,等上菜空隙,听附近这么一出谈话。
宋关关做活细致。已将烫洗过餐碟碗筷的茶水,倒入瓷盂中。
李蛮歌没松手。
宋关关自然不敢冒犯将她手中茶水碗硬拿去倒。
只见,她小姐正拿着筷子,在装着茶水的碗里,一圈一圈地搅,似是在发呆。
新帝的主意?
李蛮歌回味隔间外那几人的谈话。
听过新帝。也只是局于听过。
新帝叫竹上均。今年年初刚登基。继位前,据说深得先帝和众臣喜爱。
仅此而已。
她听过的,只有这些。
具体他是怎么个被先帝和众臣喜爱的法,她也不知道。
纵使她广读各朝通史,和本国国史,对过往帝王事迹,所闻甚多。
但屈居于相思楼,不与外世相通。
除了客人闲谈中带来的话题,其他时事知之甚少。
史书更不会,一天一更地送到她手上。
何况,新帝到现在,才继位两月出头。
消息闭塞和滞后,可真是耽误事呐。
李蛮歌想。
新帝。
新帝。
外面那个小哥问得好,新帝搞这么一出,是图啥呢?
这明显是会撬动大势力利益的行为——推出前,遭了很多反对吧?
青士国,举国一个月内,拨下的款项,去实施这个条令,恐怕也是天文数字…
一年严禁、三年不禁,那有说四年后的事么?
四年后会发生什么?
新帝在想什么…
没有人会放弃巨大的利益,除非有置换和保证…
新帝拿什么置换保证的呢?
李蛮歌越想,眉头越紧。
具体的她不知道,她只推测出,新帝做这件事,必定是用了极大的代价。
可是、可是,这件事极大可能做不成功!他是哪来的勇气拱手这种代价?!
李蛮歌不禁心惊。
还…还只是,为了她们这些,烟花籍的,素不相识的,女子群体。
从来没有人关注过她们的生死自由,从来没有过。
她们往后,就算是不再经营相关行业,也很难有途径报答新帝。
所以,他图什么呢?
去做一件阻力不可想象、代价必定极大、回报虚无缥缈的事。
李蛮歌停下搅动,拿起茶水中的筷子。
杯中的茶水,还因为惯性,继续有个漩涡在中心。
李蛮歌盯着那个漩涡眼——直至,它从深到浅,再到茶水平止。
帝王,竹上均。
竟然愿意,低眼看向她们这个最底层的群体!
还抛出浮木——无尽浩瀚的海浪里,她们终于有了浮木。
心里诚道:谢谢。
隔板被敲了三下。
“客官,现在方便送菜进来么?”
在自家小姐眼神应允下,宋关关朝那帘子,“进来吧。”
只见一小伙,侧歪着头,顶着帘子进来。
宋关关见状,扑哧轻笑了一下。
站起身,过去帮忙掀帘子。
“小哥,你手上这么满的餐盘。”宋关关边为他打帘子,
“刚又是怎么腾出手来敲隔板的?”
“谢谢客官!”见帘子往上打了。
布帘终于不再容易碰到餐食!小厮略松口气。
他看着宋关关,简单作解释,“就拿餐盘的角,撞了几下隔板。”
补充道:“本来呀,是派了两人来。但是,现下厅堂忙不及。就小的来送了。”
“唯恐帘子蹭到吃食和汤水,污了胃口。故只能用头,顶住帘子…让姑娘们见笑。”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就放桌上吧。”李蛮歌道。
“欸,好!”
多走两步脚。小厮低头,将餐盘抵住桌子,以边缘借力做靠。
稳稳当当地端出盘中的米饭、枸杞叶猪肝汤、焦糖酥鸡块和麻椒鱼。
收起餐盘,抬头时,见桌边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连续送了两天厢房的客人!
“欸?是姑娘啊!我说刚才听您声音,发觉耳熟呢。”
李蛮歌笑笑,应了句,“挺巧。”
宋关关回到小姐身旁。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面前小哥,“恩?我家小姐认得你?”
小厮还未亲身说来缘由。
李蛮歌便主动道来:“前两天,送饭到我们厢房外的,就是这位小哥与其同伴。”
小厮笑着对宋关关微点头。
宋关关颔首相应。
“那姑娘们慢用。厅堂还忙着,小的过去做事了。有需要再吩咐。”说着,头微点致意后,便拿着空餐盘往外走。
他右手刚掀起帘子,脚还没踏出去,人又折回。
“对了。姑娘,您前些时日定的是两日的厢房,明日就打算启程的话,若不嫌弃…”那小厮道,后面有些斟酌,不知开口得当与否。
李蛮歌:“但说无妨。”
小厮得应允,直接说了:“明日若我空闲,可帮你们把行李包裹,从内庭厢房,搬至驿站外的马车上。”
小厮轻挠脖颈,明显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人没主动提出要帮,这么殷勤,反而怕人家提防拒绝。
“倘若你们拿不定,挑哪个靠谱的车夫和马车,我也可以帮忙。有句话虽不太好听——就是,姑娘两一个瘦瘦弱弱、一个身有伤痛。我想着,能帮一点算一点。”
李蛮歌主仆二人,侧头相互一对视。
又同时看向小厮。
小厮目光磊磊。
他好像又多想到什么,急忙摆手补充,“姑娘不用再破费花钱请人了,也不用再另外给我赏钱了!我纯是看姑娘面善,又有缘,才如此提出。要是给钱…我可就不帮了啊!”
话里带了几分正经。
宋关关抿嘴忍笑,转头看向自家小姐,“小姐前两日,说的果真没错,的确很有意思。”
小厮面带疑惑,不知她说的什么很有意思。
“好,如若有空,就麻烦小哥帮我们了。”李蛮歌谢过,多问一句,“你在这儿,干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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