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岑鹿记忆里,伯母梁淑卿是个性格大大咧咧又藏着精明的女人。
当年岑家没落后各方亲戚都避之不及,父母双双去世,岑鹿一夜沦为孤女,唯一可以倚靠的亲人只有父亲的亲弟弟,二伯岑良华。
二伯将岑鹿接回家,如同对待亲生女儿,虽然条件比不上从前在家时那样奢华,衣食住行上的周到也是无可挑剔。
一开始伯母对岑鹿也很好,知道她遭遇了很多磨难,又还是个孩子,她自己也有女儿,不免对岑鹿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可同情归同情,毕竟不是亲生女儿,外加岑家公司被查抄后二伯家也受到了一些影响,生意越来越不好做,除了自己的两个孩子需要抚养,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岑鹿。
无疑是多了一个累赘。
时间一久,是人都会生出点埋怨。
“你说我们家真的造的什么孽,碰到你大哥大嫂这种没良心的,自己做错事去死不要紧,还连累我们家生意做不下去,他们俩倒是一走了之,还留个包袱甩给我们。”
“淑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当初不也是你看大哥他们生意做得好求着让他们帮扶的吗,做人不能忘本!再说了你怎么能这么说,鹿鹿是我们的亲侄女,难道她就不无辜吗?”
“我也没说错啊,她无辜难道我们家就不无辜吗,反正你自己看着办,要么你去找她姨妈商量商量把她接走,要么咱们这日子不过了!”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孩子还在家呢,你小声点!”
“......”
岑良华为人敦厚老实,背地里跟梁淑卿吵得再凶,也从不当岑鹿的面表现出来。
岑鹿心里清楚,伯母不好直接开口,便故意趁她在家找二伯吵架,借着争吵的由头把这些话说给她听。
岑鹿知道伯母这么做无可厚非,她能理解她,后来去外地上大学,她把为数不多的行李都打包好,彻底离开二伯家,大学四年都在外地度过,只有过年才会回去一趟。
回去也不会待久了,顶多两天,给了红包就走。
到了医院住院部,岑鹿远远看见两鬓染了花白的二伯站在走廊上。
霎那间有点恍惚,岑鹿顿了顿脚步。
二伯跟父亲相差两岁,长相极其相似。
婴孩时期的岑鹿不能完全认清人,经常把二伯错认成父亲。
深吸了口气,岑鹿舌尖微微苦涩,走上前对二伯微微一笑:“二伯,好久不见,最近身体还好吗?”
岑良华眼眶有些发红,点了点头说还好,低头视线落在岑鹿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上,有点不好意思:“人来就行了,怎么还提这么多东西,先进来吧,你伯母在等你呢。”
走进病房,梁淑卿穿着病号服脸色憔悴靠在病床上。
随着年龄增长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年轻时骨子里那份颐指气使的气焰被打磨得所剩无几,梁淑卿面相越发的平和慈善。
许是因为刚大哭过一场,眼圈还有些红肿。
“伯母。”岑鹿打招呼道。
见站在床前越发漂亮水灵的岑鹿,梁淑卿露出真心实意的高兴,旋即不知想到什么,眼底又有尴尬与愧疚。
“鹿鹿,你来了。”
岑鹿点点头,看了看周围:“小俞跟曦曦呢?”
岑俞跟岑曦是她的表弟表妹,如今都在宜溪工作,只不过平常少有往来。
梁淑卿:“他们俩还有工作呢,刚看完我走了,你今天休息吗,最近工作怎么样。”
“都挺好的。”
梁淑卿笑了下:“听说你谈了个男朋友,也不见你带回来过。”
“嗯,就那样。”
岑鹿没有过多聊天的**,语气不咸不淡的道:“情况我听二伯说了,伯母你保重身体,今天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完全不给人开口挽留的机会。
她将包里一叠牛皮纸包着的现金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起身就走出病房。
岑良华没想到岑鹿来看一眼拿了钱就走,一时愣住,还是梁淑卿急忙出声提醒:“老公,咱们不能要鹿鹿这钱,你快去把钱还给她。”
然而等岑良华拿着钱追出去时,岑鹿已经没了人影。
他垂头丧气地折回到病房,只觉得手里的钱沉甸甸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
探望过病人,岑鹿从医院出来去马路对面拿车。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带惊讶的熟悉声音:“呀,岑小姐吗?”
岑鹿身形稍顿,疑惑回过头,先是看见月姨又惊又喜的笑脸,明明只有一面之缘却跟碰见老熟人似的冲自己挥手打招呼:“你怎么也在医院啊,身体不舒服吗?”
“亲戚生病住院了,我来看看。”岑鹿问月姨:“您怎么在这?”
月姨笑道:“嗨呀,还不是今早我站在凳子上擦玻璃的时候不小心把腰给闪了一下吗,明明也没什么事的,小郁说怕留下后遗症非要带我来做个检查。”
她存了在岑鹿面前替郁澈刷好感的心思,继续补充:“现在的年轻人工作都忙,很少见到像小郁这样又体贴又温柔的男孩子了。”
岑鹿捕捉到关键词,故作若无其事往不远处的商务车瞟了眼:“郁澈也来了?”
“对呀,这个点你也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反正小郁今天自己开车来的,等会让他送你回家。”
岑鹿唇角扬起清浅的笑意,婉拒了月姨的好意:“不用了,我等会还有事,你们吃吧。”
打完招呼后,岑鹿开车回到家。
从电梯里出来,恰好手机铃声响起。
正准备划下接听键,猛地看到家门口站着的面色阴沉的男人,岑鹿心口一惊,下意识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戴云深这些天没怎么休息好,头发没剪,胡渣也没修,那张英俊的面容如今黯然又粗糙,看向岑鹿的目光有气愤有爱慕也有不甘。
开口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审问:“你跟郁澈到底什么关系,他为什么那么维护你?”
岑鹿蹙眉:“我跟他没有关系。”
“我不信,”戴云深眼神阴鸷:“那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帮你出头?岑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跟他勾搭上了?”
在见识过戴云深发疯后,岑鹿就对他这个人的品性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现如今又被他堵在家门口,她不敢贸然激怒他,表面故作淡定,背在身后的手细微发抖地操作手机,本想长按按键触发自动报警,却不慎接通了电话。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岑鹿努力使自己冷静:“戴云深,是你出轨在先,我们已经分手了,好聚好散不行吗?”
戴云深脸色白了白:“不好,我不要跟你分手。”
“鹿鹿,你明知道我放不下你,我也知道我错了,你就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岑鹿:“你先回去,我们都冷静冷静好吗?”
戴云深忽然一拳砸在墙上,发出“砰”得一声闷响。
岑鹿被吓了一大跳,转头就去按电梯。
戴云深想上前拉住岑鹿,刚碰到女孩的手就又被甩了一耳光。
他站在原地用手指刮了刮嘴角的血迹,胸口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火气。
正在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郁澈快步从里面走出来。
气息有些不稳,似乎是着急赶过来的,往常一丝不苟的衬衣上多了些褶皱,一把将女孩护在身后,锋利的目光如寒冰铸成的刃狠狠刺向戴云深。
岑鹿难以置信地愣住。
十八岁以前,她是在爱的包围下长大,从来不缺能给她提供情绪价值和感情需要的人。
但在情窦初开喜欢做梦的年纪,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像童话中的公主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时,会有一个从天而降来拯救她的白马王子。
后来少女情怀被残酷的现实打破,她失去了做梦的资格,也不再需要什么英雄和骑士踏着七彩祥云挥着圣剑来拯救她。
她只能千万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而此时此刻,岑鹿就像被年少时缺失的一场梦境所包围,仰头怔怔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和浓密的后脑勺,整个人都有些飘忽。
“郁澈,你怎么来了?”
郁澈微微偏头,唇角抿成直线,没有说话。
戴云深看看郁澈又看看岑鹿,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冒火光盯着郁澈。
“郁总,上次也就罢了,今天我倒想问问,你到底跟我女朋友是什么关系?”
有了郁澈在,岑鹿悬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说话底气也足了些:“戴云深,拜托你搞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再不滚别逼我报警说你扰民!”
手腕被人攥住,郁澈拉着岑鹿绕过戴云深走到门口,轻声在她耳边说:“别理他,你先进去,之后的事情我来处理。”
岑鹿望着郁澈漆黑的眼眸,心底冒出难以言喻的情绪:“你要做什么?”
“别担心,我有分寸。”郁澈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低声重复:“先回家。”
虽然不知道郁澈要做什么,但凭借对郁澈的了解,岑鹿没由来地相信他,拿出钥匙开锁进了屋。
想到还有猫眼,她轻手轻脚趴在猫眼上往外看,却发现他们不在门外。
若有所思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岑鹿脑子里乱乱的,像毛线球缠绕在一块,剪不断理还乱。
......
约摸过了十分钟,外面传来三下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岑鹿第一时间起身,透过猫眼确认是郁澈才把门打开。
四目相对的瞬间,岑鹿心中生出很强烈的奇异感。
她很难形容他此刻看自己的眼神。
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表面平静而深处暗流涌动,又像丛林里蛰伏已久的野兽盯上了近在咫尺的猎物。
炽热的、滚烫的、深邃的还有很多讲不清的情绪,如强势巨浪要将她吞没。
压下内心的躁动,岑鹿刚要故作若无其事开口,眼前神色变化莫测的男人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往前一步伸手用力将她抱进怀里。
熟悉的温热的男性气息将岑鹿笼罩住。
这一刻,她的心跳都快要停止。
郁澈:终于抱到老婆了,好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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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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