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随行的人簇拥着,带到了一条狭窄山路的起点。马车不能再向前,一群人只能步行上山。一路过来,我一直试图找寻逃跑的机会,但是他们似乎早就有所预见,三个壮年跟着我不放,将我三面围住。
这条路两旁树林密布,林中幽暗仿佛将所有的声音吞噬,安静得令人窒息。我脑中的弦不由拉紧,身体中自远古以来蕴含的本能似乎被唤醒,心跳开始加快,肌肉逐渐收紧,不知不觉已做好面对野兽的准备。其他人显然也有这种感受,但一时无法仓皇逃离,只能往这潭寂静之池里扔些言语的石头,以证明水的清澈无害。
走在我右边的人突然低声说话:“诶,你们说,这家伙也是个老色鬼,非要年轻的女人。”
我撇了他一眼,这才发现是经常跟在主教身边的那个臭名昭著的皮特。
“是啊是啊。”其他两人附和。
“真是可惜了。”皮特边说边上下打量我,回头看了后面的人群一眼。我也跟着回头。
为首的是村长,闷头走在我们几码开外,像是在思考什么。皮特见状,想要对我动手动脚,我立马警告他说,要是你得罪了那家伙,小心没命。他悻悻作罢,找补道:“我睡过的女人都比你漂亮,不像你26岁了还没人要。”
我没理他,身后的人却问,他最近那个要求娶她的女人要怎么处理。
“放心,这不会影响我和隔壁村商人女儿的婚事,我和主教关系好,下一个新娘……你懂的。”皮特嬉皮笑脸地回答。
我实在是不想继续听这些对话,于是拼命在脑子里挤出些别的画面抵御。爸爸的皱纹。妈妈的画像。路边的小花。可口的甜果。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大的悲哀,让我弓起背,几近落泪。
为什么我要生活在这样一个村子里?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村子遭受那个怪物的侵扰?
为什么预言失灵,勇者丧命?
为什么要牺牲女人换取不可靠的安宁?
我突然意识到我被困在命运的转轴里疲于奔命。在脑海中挣扎一番后,我困兽一般喘着粗气,仿佛要将郁结尽数吐出。此时我猛然发现周身三个人正聊得火热,并未注意到我的愤恨滋长。借着悲愤带来的冲劲,我拔腿就往山下跑,可是后面一大群人堵住了路。这时皮特他们也回过神来,其中一人反手抓住我的右肩,我顿觉不妙,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挥刺,那手吃痛,立马放弃了钳制。慌不择路之下,我贸然闯进了小道旁庞然的黑暗中,融入了它的身躯。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像被重锤作用的铁块一般迟钝,我只知道疾跑。当胸口实在兜不住狂乱的心跳,铁锈味从咽喉中源源不断地溢出时,我一下跪坐在地上,扭头回看有没有人跟过来。
一片死寂。能听到的只有风和树叶的私语声。向西望去,一团由零散火把汇聚的光亮在开阔处兀自挣扎。
一群胆小鬼,我想。不过也要感谢他们是胆小鬼。我站直身子,眺望四方,借着月光确定自己的位置。东面山下是村子,此时已被夜催睡了。向山头望去,是逐渐裸露的红岩,山下则是无尽树丛堆砌的昏黑。
我的鞋已经跑丢了,身上的裙摆也被树枝划烂了不少。最糟糕的是,我身上多了好几处带血的伤痕,虽然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猛兽,但血腥味终究会将我变成一个致命的诱饵,无论对谁。
既然上天给了我一次机会,那就再赌一次吧。
我小心躲避着枝叶,打算慢慢下山。可就在这时,大地开始颤动起来,我听见风啸混着某种低吼声,将远处的树一路推弯,连带着将那团挣扎的火光抹消,惊呼和喊叫声从中炸开。
他们此时应该慌不择路地跑下山去了,我想,这是好事,但是,这也说明它有所动作了。我的脚步急促了不少,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子,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把手掌也磕破了。我检查了一下,好在没什么大碍,正准备起身时,突然察觉到了一阵细微的窸窣声。我瞬间僵住了。这不是风声,很显然是什么东西在靠近。一瞬间,我脑中闪过两种可能:要么有人追上来了,要么是猛兽出没。不管具体如何,声音只出现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没办法判断潜伏者在哪个方位。我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摸索出匕首,双手将它在胸前死死握住,像是在做徒劳的祈祷。
一秒。两秒。
等待我的只有死寂,我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突然,一个黑影从右侧方袭来,我挥手刺出匕首,可没等我反应过来,右手便是一痛,匕首落到了地上。
我瞬间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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