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宿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便下了山,在路边等咖啡店开门,买了杯咖啡续命。
邢秋雨的手机震了震,趁着凌郴在吃早餐,他拿起来看了一下。
江晚晴:我上班了,小郴就拜托你多照顾照顾了。
后面还跟着个可怜的表情。
往上滑,是邢秋雨昨晚上爬山前给江晚晴发的信息报备,说凌郴在他那里,让她不用担心。
江晚晴收到这条消息才放下心来,短暂地睡了一觉,然后第二天匆匆赶往学校,但却不是江城一中。她不是不想管凌郴,但她是老师,带着初三的毕业班,很忙,抽不出时间。
她也时常觉得自己亏欠了凌郴,要不是有邢秋雨在凌郴身边陪着他,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凌郴打小就那么乖,不闯祸不闹事儿,遇着什么事情了也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若不是这回秃头主任打来电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儿子身上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凌郴去了学校依旧是蹲办公室写检讨。徐洋他妈来了,一上来就想打人,被苏兰秋挡住了。
苏兰秋六十多岁的年纪,像一只老母鸡一样把凌郴死死挡在身后护着,没让徐洋妈妈接近半步。
徐洋妈妈撸起袖子,长卷发被甩到后面,走近就是一股呛人的香水味儿,指着凌郴就骂娘:“我看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敢打我儿子,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光头主任也拉着她:“徐洋妈妈你冷静点,暴力不是解决办法,谁对谁错我们一定会查清楚,谁也跑不了惩罚。”
徐洋妈气得冒火:“我儿子被打成这样你告诉我说你还要查?难道是他自己打的吗?我看你们学校也是拎不清的,助长歪风邪气,小心我去教育局举报你们!”
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邢秋雨进来了,他似乎跑了很远的路,微微弯着腰,还在喘着粗气。
他抬起头,擦擦头上的汗,眼睛发亮,连声音都大了几分:“主任,找到了,证据。”
光头主任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跟我来。”邢秋雨拉上光头主任就跑,力气之大不容反抗,其他人便也呼啦啦地跟着一起跑。
邢秋雨没去那个角落,而是带着他们走到了饭堂附近。
“我知道你担心朋友,但不能病急乱投医,邢秋雨,你说清楚一点,这里哪里有证据?”苏兰秋问他。
徐洋妈捏紧了指尖。
邢秋雨指了指饭堂附近的监控摄像头:“主任,这批摄像头是这周新装的对吧?有在运行吗?”
饭堂那边新装了一批新的监控摄像头,把旧的监控拆下来了,还补了几个在角落,其中一个新补的正好对着那条小路。
“当然有,这可是新……对啊!这个摄像头兴许拍到了!”光头主任一拍脑袋,“我怎么给忘了!”
监控室里,光头主任反复拖着进度条,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片段,还了凌郴一个清白。
俩人说的话也许会是假的,但监控录下来的是不会骗人的——光头主任很清楚地看见了徐洋指使了一个男生,把凌郴喊进了厕所。
秃头主任把那个男生找了过来,一逼问,真相便水落石出了。
由于是徐洋挑事儿,凌郴的记过和道歉就免了。不过尽管他是被动方,打架也是事实,下手还不轻,所以检讨必须写,六千字一个字都不能少,下周一前必须交到光头主任办公室。
而徐洋情节恶劣,记过处分检讨一个不少,还要公开向凌郴道歉。
这回轮到徐洋不乐意了,扬言要转学,要离开这个破地方,然后被他妈狠狠扇了一耳光,拧着他的耳朵教育他,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
转学?哪个学校敢要他?
或许是觉得丢脸,徐洋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大骂一顿,满脸失望地跟他说:“我现在恨不得把你从楼顶推下去,摔死算了,我们家没你这种人!”
见徐洋没什么反应,又自怨自艾地哭,一边哭一边打自己巴掌:“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要不是你我至于这样子吗?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谁?都是为了你!你倒好,在学校闯了那么大一篓子,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而徐洋显然是听惯了这些话,起初他还会拦一拦,现在却满脸不在乎,甚至咧着嘴笑了起来,被怒极的徐母又扇了几个耳光。
他妈压着徐洋要他道歉,徐洋却说要上个厕所。途中,趁着众人不留意翻墙跑了。
徐洋妈还以为跟往常一样,等他闲逛得差不多了就会回家,便一个人给凌郴道了个歉,算是结束了这件荒唐事,凌郴再不满也没辙,毕竟他也出手揍了一顿徐洋。
没想到徐洋妈妈却接连三天都找不到人影。警察找到徐洋的时候他在医院躺着,昏迷不醒。据说是去投靠那些混混的时候被人报复围殴了,打到了脑子。
而这边的邢秋雨等人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凌郴登录了直播账号,先前的污言秽语已然在澄清视频发出后退散,只留下两三虾兵蟹将还在顽强抵抗,被他的粉丝追着对骂了几百楼,最后也销号跑路了。
同时,凌郴也收获了许多安慰同情的私信,让人看了心软软的,他统一在评论区回复大家,表达了衷心的感谢后才退出了账号。
……
周末的时候,夏谷雨再次邀请他们俩去吃饭,俩人原本都打算拒绝,但夏谷雨的奶奶拉着邢秋雨的手,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俩人都不好拒绝老人家,最终还是去了。
夏谷雨家就住在菜市场附近的老小区里头,楼下坐满了老人,聚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天,满眼皆是其乐融融一片。
夏谷雨买了很多菜,说什么也不让他俩拎,风风火火地跑回家开火做饭,让他俩陪着奶奶慢慢走回去。
奶奶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聊起来,一路聊到饭桌上。饭桌上才知道,夏谷雨的爸爸妈妈和燕林生,也就是邢秋雨的大姨是小学同学。
夏谷雨奶奶也不是沉默寡言那种人,从燕林生的近况,一路聊到了邢秋雨和凌郴的考试成绩,聊到兴起,还调笑夏谷雨,让她好好跟人家学学。
一顿饭下来,奶奶和邢秋雨相谈甚欢。
凌郴看他们看得有点恍惚,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他早上就有点不太舒服,但他想着和邢秋雨到外面去看电影,也没在意太多,还是邢秋雨及时在饭桌上意识到他不对劲儿,带着他直奔医院。
他从小就是那种要么不生病要么生大病的体质,想来是上次在山上吹了冷风感冒了,没有及时吃感冒药的缘故吧。
凌郴昏昏沉沉地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睡,时隔几天,又梦见了邢秋雨。但这次的内容不再是他和邢秋雨,而是邢秋雨和夏谷雨。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邢秋雨红着耳朵跟他说他总有一天也会谈恋爱的。
然后下一秒便牵着夏谷雨的手,朝他款款走来,雀跃欢喜地说:“凌郴,我和她在一起了!”
他眼见着他们一起牵手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然后步入婚姻的殿堂,一路到夏谷雨怀孕生子,邢秋雨牵着娃让他喊他叔叔的时候,他才从梦境中惊醒。
眼角湿润,一滴泪从脸颊划过。
他哭了吗?
凌郴打开手机看时间,才不过睡了短短一个小时,却像走了几辈子一样,那么沉重,那么累。他意识到自己很不对劲儿,但是想不明白。
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但谁也没赢,谁也没输。他突然发现自己接受不了邢秋雨将来会和另一个人走在一起,结婚生子。
从此之后,天气冷的时候递过来的外套围巾,感冒的时候冲泡好的热糖水感冒药,随身携带的小零食……都不再属于他一个人了。
邢秋雨太好了,他舍不得。
但是不对,他们总有一天会分离,然后各自组建新的家庭。
届时他又能以一个怎样的角色去面对邢秋雨呢?
他不知道。
凌郴双手捂着脸,声音颤抖着从指缝中泄出来:“完了,他现在对我这么好,以后也会对其他人这么好吧?”
就算不是夏谷雨,也会有别的人,比如他喜欢的那个人。
迷糊中,他好像听见了邢秋雨喊护士来拔针的声音,他睁开眼,看见邢秋雨凝神望着他,很认真地拿手背去测他额头上的温度,确认不烫后,他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醒了?”邢秋雨捏捏他的手,“我背你回家吧。”
不知道是发烧的缘故,亦或是因为针水带了点催眠的作用,凌郴困得浑身无力,趴在邢秋雨的背上,像在海浪中浮沉。
他闻到邢秋雨换回了他自己的沐浴露,闻起来是很安心的薰衣草香,淡淡地萦绕在他鼻间。
他失了神,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凑近邢秋雨的脖颈,轻吻在他脖间,他似乎还能感觉到邢秋雨突然停下的脚步,听到他突然紊乱的呼吸声,以及加速的心跳——他是清醒着的吗?还是只是大梦一场?
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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