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有我的方法,不劳表哥费心。”
萧雨说这话时,窗外恰有风吹过,发丝轻舞,衣袂飞扬,一如云中仙。
贺渊恨自己就算听了萧雨那样的话,此刻也还是被这样的光景迷惑了心神。
两人屋中静坐,相顾无言,直到骤雨初歇,天边隐隐浮现日光,萧雨也没有等来贺渊的回答。
或许……自己当初想错了。
萧雨心中暗暗叹息,随即又自我宽慰似的想道:毕竟贺渊如今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远不是日后那个率三千轻骑西逐匈奴的小公爷,更不是权倾朝野后看破萧雨心思主动赴死的定国公,而萧雨自己也只是被年少荒唐的回忆蒙蔽了脑子,才会认为十九岁的贺渊会为了自己不顾一切。
或许自己记忆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贺家世子,只是因为自己当时年少,才会觉得他无所不能。
而且自己如今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确实也没有资格让贺渊带上全族来押注自己。
想通这点,萧雨便也释然了,于是对着贺渊一拱手便要离开,却不想自己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扯住手腕,转头却见贺渊如点墨般的眼眸直直看着自己,眼神坚定,目光如炬,对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你要我,如何帮你?”
贺渊是认真的——萧雨几乎一瞬间便看出了眼前少年郎的决心,然后未经思考的话语脱口而出:“你疯了?”
贺渊没有回应萧雨这句话,只是再次问道:“如何帮你?”
疯了,这人真是疯了。萧雨挣脱贺渊的手,仰头直视贺渊:“我没有父皇宠爱,也没有强势的母家助力,我除了自己这条命什么都没有,即便如此你也要趟这趟浑水吗?”
贺渊没说话,只是无比郑重地点点头。
看见这样的贺渊,萧雨的脑子里忽地浮现出前世他最后一次出征时的模样——
那时萧雨坐上龙椅有几年了,将宣朝开国时一众宣城勋贵收拾了七七八八,又提拔了不少没有根基的寒门学子,已然大权在握。
一干宣城勋贵之中,只剩贺家,还屹立不倒。
“云霁这腰,当真勾人得紧。”彼时两人**方歇,贺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在萧雨身上流连忘返,眼神缠绵,“只是此次出征,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你了。”
“守拙自领兵以来战功卓越、未尝败绩,民间都说你是战神临凡,既是战神,那必然能速战速决了,想来你我很快便能再见。”穿着明黄衣袍的青年天子如是说。
贺渊闻言只是轻笑一声,又低头埋首于萧雨颈间,“什么战神临凡,这样的无稽之谈陛下竟也相信……萧云霁,我百战百胜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你想要那些土地罢了。”
贺渊此刻看不见萧雨的表情,自然也看不见天子眼中的冷漠。
“萧云霁,崇山峻岭,大漠孤烟,只要你想要,我都会为你取来。”贺渊在萧雨耳畔低声呢喃,像世间所有情人一样与身下人耳鬓厮磨,“我知道,塞外河谷是兵家必争之地,此次若能拿下,则可保漠北安定,所以,我会为你取来。”
贺渊说着,又支起身体,近距离俯视萧雨的脸,像是要把他的每一寸都刻进心里一般,“萧云霁……别忘了我。”
“不必这般依依不舍,塞外河谷唾手可得,你我很快便会再见。”青年天子再度这样说。
贺渊没再与萧雨争这个,只是笑着点点头:“嗯,我会为你取来……只是家母年事已高,如今寡居府内,先父与姑母都以死报国,还望陛下看在贺家军功的份上,照顾家母。”
其实那时萧雨心中已有预感,贺渊或许已经存了死志,但是帝王的理智让萧雨不肯去赌一丝可能性,所以当时他依旧如往常一般,答应了贺渊的请求,安抚他,只为让他安心出征。
三个月后,塞外大捷。而与捷报一同传来的,是贺渊重伤坠入苍耳河,尸骨无存,萧雨最终见到的,只有贺渊在出战前交给亲兵保管的一枚同心佩而已。
一模一样的同心佩,萧雨身上也有一枚。
前世贺渊的面容化作梦中的光景,仿佛潮湿阴冷的梦魇又缠绕上来,水底的少年郎与眼前的贺渊面容重叠,萧雨浑身一激灵,触电一般躲开了贺渊的目光。
贺渊见到萧雨这反应,却以为是他仍旧不肯答应:“怎么,难道连‘利用贺家权势’,也是诓我的吗?”难道你从始至终从未想过和我在一处,就连利用我也不肯吗?
听到这话,萧雨才知道自己确实从未看清过贺渊,少年时自己与他虚与委蛇,登基后视他为斩却勋贵的利刃,即便知道了他甘愿赴死,也从未正视他的真心。
萧云霁,这样真诚的一颗心,你怎么会让它跌入滔滔江水中呢?萧雨扪心自问着,掌心覆上双眼,贺渊正疑惑萧雨这是在做什么,便看见他修长的指缝中似有清液溢出。
“怎么哭了?”贺渊见状立马慌了神,萧雨却只是摆摆手,良久深吸一口气道:“贺守拙,或许我永远不会像你那样,用尽一颗心去爱一个人,我也许……永远都还不了你的情。”
“我不在乎。”贺渊不假思索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萧雨一滞,随即又问道:“那你的亲族呢,不怕我把他们都拉下水吗?”
“他们若真的忌讳这个,你如今不会在锦鳞阁中。”贺渊轻声道。方才电光石火之间,他便想明白了——自己与萧雨交好并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家中日常给他准备的点心如今也都按萧雨的口味再备了一份,显然父母已然默认了他与萧雨来往。现在太子与河东王之间暗流涌动,但陛下却不发一言,贺家不可能不为自己找后路。
说到底,世家贵族送家中子弟进宫伴读,不就是为了与早早与未来的皇权搭上线么?贺家的未来早就系在贺渊身上了,此刻再撇清与萧雨之间的关系,未免自欺欺人。
萧雨是聪明人,一下便明白了贺渊的言外之意——萧雨若如从前一样,只想未来做个闲散王爷,那么贺渊与他交好并不碍事,可若是萧雨自己愿意夺嫡,那么贺家也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
想明白了这个关窍,萧雨忽然觉得年少的自己有些可笑——他以为是自己引诱贺渊步步深陷,慢慢将贺家势力收为己用,却不曾想贺家自己也是愿意的。
愿意到,为了萧雨的江山,最终满门忠烈。
前世记忆再度纷扰着萧雨的脑海,萧雨用力甩了甩头,想要将那些年手上沾染的忠贞热血抛到脑后,最终他长舒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贺渊:“贺守拙,你可想好了,做了我的人,可就没有退路了。”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愿意就此退出,那么自己也可以放过——
“殿下的人,是哪种人?”贺渊忽地凑近了萧雨的脸,用暧昧的言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雨没想到贺渊会忽然靠近,正愣神,随后发觉贺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自己的指尖,拉弓的指节带着薄茧,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掌心。
“杀人的刀,还是暖床的人?”贺渊与萧雨之间的距离不过分毫,低沉的嗓音缓缓说出残忍的**之语,“殿下想怎么用我,都可以。”
贺渊只要再往前一寸,便可与萧雨唇齿相依,但他却没有,只是目光真切又隐忍的看着萧雨,话语中带着道不尽的缱绻,等待着萧雨的宣判。
狗东西,真是……疯了。
萧雨这么想着,往前一寸,送上自己的唇。
对于萧雨来说,这个吻是久违且怀念的,年少情事荒唐而缠绵,前世自贺渊走后,萧雨试过很多人,却都不曾再体会到与贺渊在一起时那样的快乐,久而久之便也不再有床笫之事了。
而对于贺渊来说,这却是他与萧雨之间初次亲密,因此一开始很克制,直到发觉怀中人犹嫌不够在勾引他时,才开始放纵起来。
就是这样,就是这个感觉——唇上轻微的痛感让萧雨逐渐沉沦,他暂且放下思考,只满心享受这久违的欢爱。
贺守拙,这一世,让我好好看清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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