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宥什么也没问，方向盘流畅地左打，车轮碾过一片被雨打湿的梧桐落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之后的路上，两人再无交谈，直到车子稳稳停在江瞮合租的公寓楼下。
“到了。”何宥的声音将他从放空的思绪中拉回。
江瞮解开安全带，低声道：“谢谢。”
推门下车，夜风裹挟着秋天的凉意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外套。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路边，看着何宥的车灯划破夜色，缓缓汇入车流，直至尾灯的光晕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这个注视比平时长了那么一两秒，仿佛在确认某种短暂栖息后的回归。
这个夜晚，他睡得比想象中沉。今晚的夜色弥漫着何宥车里，若有若无的雪松味，江瞮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项目在威夫莱斯和凌芯的暗中较量中推进着，在上次的发布会过后，双方签订了合同，合同中约定各自开放部分专利，芯片的材料由凌芯主导，设计与架构由双方共同负，芯片制造环节则落到了威夫莱斯手中，最后由凌芯负责芯片的封装、测试及最终的系统集成。
白姐忙着与启宸和威夫莱斯战略周旋，江瞮顺理成章地接手了与锐科材料厂的对接。
次日，周六上午八点四十分。
江瞮站在了锐科材料研发中心门口。与许瑞雪约定的时间是九点，他习惯性提早抵达。
研发中心坐落在楚州高新区的边界，灰白色建筑线条冷硬，其后就是绵延的厂房。
他拉开大门，被工作人员引到一间堆满样品和检测报告的会议室。
九点整，许瑞雪推门而入。她未寒暄，径直走到会议桌前，将一份文件递过来：“江助理，这是最新的测试结果。你们提供的散热材料，在长期高温环境下性能会下降。”
江瞮接过文件翻看：“具体什么情况？”
“我们模拟了芯片连续工作一周的情况。”许瑞雪在桌前坐下，用指尖点了点报告上的曲线，“温度超过一定限度后，材料的散热效果会明显变差。这还是在未达到威夫莱斯极限标准的情况下。”
江瞮的视线停留在那组下滑的数据线上：“这是理论极限值。日常应用很难触及。”
“但合同的验收标准，看的就是理论极限。”许瑞雪将笔记本电脑转向他，屏幕上是威夫莱斯繁复的技术规范文档，“他们要求的是百分之百的可靠性。任何性能衰减，都可能成为他们拒收的理由。”
她关掉文档，目光平静地看向江瞮：“更重要的是，凌芯的方案为了追求极致性能，采用了特殊的材料和结构。这意味着如果要大规模生产，就需要重建生产线。”
江瞮抬起头：“任何新技术都需要适配的生产流程。”
“问题在于投入和回报。”许瑞雪关掉文件，“现在全球主要的芯片厂商都在用成熟的散热方案。虽然效果不如你们，但成本低廉，供应链稳定，生产线都是现成的。”
她稍稍前倾身子：“凌芯的技术确实领先，但要在市场上存活，需要的是完整的产业链支持。单靠一个技术点的突破，能坚持多久？”
江瞮的指尖在报告纸页上轻轻摩挲。窗外传来工厂机械运转的嗡鸣声。
“我们有完整的技术发展计划。”他说。
“市场不会等待计划变成现实。”许瑞雪将一份市场报告推到他面前，“去年，三大芯片厂商垄断了绝大部分散热材料市场。凌芯打开的这个突破口，留给你们的窗口期不会太长。”
她停顿片刻，随口一提：“何总很擅长在谈判中争取最大利益。但作为甲方代表，他的首要任务是对启宸负责。当项目遇到困难时，你怎么能确定他不会为了保全启宸的利益，在关键时刻放弃与凌芯的合作？”
江瞮的手指在报告边缘停顿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后方的工厂。运输车在厂房之间来回穿梭，工人们正在装卸货物。
“我们与启宸的合同里明确规定了技术保密条款和最低合作期限。”他看着窗外说，“合作条款对双方都有约束力。何总个人无权单方面终止合作，这需要启宸董事会表决。而且，启宸若单方面终止合作，需要付出相应代价。具体的违约条款，白总在签订前已做过充分检查。”
而且，江瞮心想，他不是那样的人。
许瑞雪轻轻点头：“白总确实考虑周全。”
许瑞雪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将一份新的测试标准推到他面前：“下周一威夫莱斯的审核会议，这份数据可以暂不列入正式报告。但我需要你们在两周内，给出一个明确的技术改进方案和时间表。”
江瞮接过文件：“谢谢。”
“不必道谢。”许瑞雪拿起公文包，“我只是认为一个对合同条款如此熟悉的团队，值得多给一次机会。”
她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仍站在窗边的江瞮：“对了，今早我碰到何总。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江瞮整理文件的手顿了顿：“是吗。”
“看来你们合作得很顺利。”许瑞雪淡淡一笑，“希望我们也能。”
门轻轻合上。江瞮独自站在会议室里，手中的测试报告被握出了细微的褶皱。
窗外的阳光照在桌面的金属样品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他看了眼时间，下午还要去医院看望奶奶。现在要立即回公司，把这个情况反映给白姐。
下午五点，江瞮从公司下来，踏入楚州街头湿冷的空气里。
他沿着人行道走了约莫百米，一股浓郁而熟悉的香气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是烧腊的香气，是那麦芽糖在滚烫的鹅皮上唱唱作响，焙出的豉油的咸鲜，直往人心里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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