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张星辉送去学校后，戴露浓刷碗、晾衣服、打扫卫生，时间很快就到了九点，起床后整整三个小时她基本没有停下来过。
等下十点钟她又要出门买菜，准备午饭。
戴露浓关好房门，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已经过了八年……
她打开手机，胡乱地翻着APP，不知道该玩些什么。
最后，不小心误触了那个企鹅图标。一进页面，系统就提示她输入密码重新登录。
这个账号，她已经八年没有使用了，以前的朋友、同学应该也有新的社交圈，留下的都是灰色头像吧。
不知怎的，戴露浓心中一动，输入密码，登录进去后先是卡顿了几秒钟，显示正在收取信息。等圈圈转完，正好看到那条@她的弹窗。
“@戴露浓，戴同学，你在吗？”
“她不是毕业后，就找了一个金龟婿结婚了吗，听说孩子都挺大了。”
“我记得戴露浓跟方晴晴关系挺好的吧，毕业表演的剧本还是方晴晴写的，戴露浓演的女主角，拿了一等奖。”
“当时所有老师都对她寄予厚望，没想到毕业后就销声匿迹，做了素人。”
“说起来，好像很久没见她在群里说过话了吧？”
班级群七嘴八舌地在议论她，作为当事人的戴露浓，没法顾及这些。因为，她看到何子乐发的那条信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多年后又再次出现在她视野——方晴晴同学要求一定要让你出席同学聚会。
戴露浓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复何子乐。她没想到自己还能跟那个人会有交集。
她没有去看群里的消息，而是点开毕业后就上锁的相册。
四年大学她留下了很多照片。平均一个星期就有两三条更新，大部分都是表演照片，文字也很简单，主要是记述自己今天做了些什么、心情怎么样。
置顶的那条是在毕业演出那天，她和方晴晴在后台的合照。两个人距离挨得很近，她穿着戏服，面带微笑，方晴晴则是抱着剧本，略微有些拘谨地看着镜头。
演出结束后不久，戴露浓检查出怀孕了。她和张春生仓促地举办了婚礼，方晴晴没有出席。那段时间戴露浓因为严重的孕反心情一直不好，一气之下删掉了方晴晴所有的联系方式。
不久后张春生因为工作调动，她也跟着去了外地，彻底和方晴晴断了联系。
直到今年张春生升迁，一家人才又重新回到滨海市。
关于方晴晴的各种消息、传闻，戴露浓都是通过网络得知的。
吴秀芬不喜欢方晴晴编的剧，她说：“这写的都是写啥啊，看不懂。”
即便知道方晴晴获了很多奖，但吴秀芬还是固执地认为她的作品是不入流的。吴秀芬喜欢讲述家长里短的婆媳剧，尤其钟爱婆婆被媳妇虐待的情节，每当看到这些片段，她就会用完一大包纸。
戴露浓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回复何子乐。她退出□□，看了眼时间，应该出门买菜了。此时吴秀芬还在客厅看电视。
戴露浓穿好衣服出门，外面的冷风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走出小区，沿街的树木绑上了鲜红的灯带，商家播放着欢快的音乐，给寂寥的冬日增添了几分生气。
圣诞节要到了。
菜市场离她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打车不划算，她其实很喜欢这段独处的时间，因为不用胡思乱想。戴露浓很怕冷，她戴着一顶毛线帽，又用围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杏眼，眼角被风吹得有些泛红。
就在她停下来等红绿灯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她身旁驶过。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在上班，菜市场冷冷清清的。
戴露浓按照今天的菜谱买好菜，慢悠悠地回了家。
“听说昨天的会议不太顺利。天晟的褚总给我打电话抱怨，说方大编剧不好搞定，架子太大。”赵玉山喝了一口方晴晴带来的速溶咖啡，面露嫌弃，“太淡了，跟涮锅水一样。”
方晴晴看了他一眼，说：“九块九一杯，还要什么自行车。”
“你可真够抠门的。咱们俩认识这么久了，你就没请我吃过上百的东西。”
方晴晴没将赵玉山的调侃放在心上，淡淡地“嗯”了一声，点了下头，继续看桌上的电脑，上面是随心娱乐这一季度的财务报表。
“……”没有收到意料之中的回怼，赵玉山有些失望。
刘默吸了一口咖啡，“赵总，我觉得还挺喝的啊，公司茶水间的咖啡太苦了。还有，您怎么知道涮锅水的味道，难道是喝过？”
赵玉山被她的耿直打败了，“这孩子怎么那么轴呢，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方晴晴说：“当初合同约定我对主角人选有决定权，昨天他们竟然想违约，先斩后奏把女主角人选给定下来。”
赵玉山可能是不想两家公司关系闹得太僵，毕竟之后可能还会有合作，于是主动替天晟那边解释：“我的好姐姐，人家也不是随便塞歪瓜裂枣来打发你，那可是宋笑啊！”
“刘默，跟你师姐说说，宋笑是什么人。”
刘默清了清嗓子，高声报告：“回赵总的话，宋笑刚刚凭借《往事随风》中小花一角，获得金椰奖最佳女主角。据说这部作品还参加了其他电影奖项，宋笑有二度封后的可能性。”
“你看看，风头无两的影后加入，电影的质量和票房就有了保证。”
方晴晴翻了个白眼，语气有点不好了，“影后？《往事随风》我看了，演员的演技配不上优秀的剧本。宋笑在里面就是一个木头美人，她演技最好的一幕应该就是在金椰奖的颁奖典礼上，面不改色地感谢评委会吧。”
赵玉山头皮一麻，预感她接下来的言辞会更加激烈，连忙摆手打断她，说：“行了，别挖苦人家，都在一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已经跟褚飞那边打好招呼了，选角方面还是按照协议的约定来。”
“理应如此吧，守约不是双方基本的义务吗？”
“不过，也真是奇怪。”赵玉山用手忖着头，“以前你对于演员的人选一般只会提出建议，不会直接干涉，这次怎么态度这么坚决，宁愿少拿分成也要把约定直接写进协议里面？”
“这部剧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方晴晴翻了翻一旁摆着的娱乐杂志，封面女郎是刚刚斩获影后的宋笑，她穿着最新的高定裙子，笑容张扬而自信，标题是【金椰奖新晋影后宋笑：我走了很远的路，才将这份荣誉送到自己面前】，方晴晴转手将封面翻转盖在桌子上，“另外，关于女主角，我其实早就有合适的人选了。”
“什么！？”
长靖科技是一家正在做再融资项目的A股上市公司，在行业内已经把业务做到前三。
公司财务总监兼董事会秘书分身乏术，于是安排张春生考取了董秘资格证，让他兼任证券事务代表，把信息披露相关事项交给他进行管理。为了方便沟通，张春生的办公室换到了证券部隔壁的小房间。
今天下午，他收到来自中介机构的反馈邮件。
证券事务代表助理是一位刚刚毕业的小姑娘，她在撰写披露文件时少写了一项议题，被中介机构发现了，于是提醒他们及时补上。
要命的是张春生草草审了一遍，认为没有问题，就让小助理把文件发送给各位董监事，已经无法撤回了。
这件事说起来不算严重，但不巧的是董秘今天心情不好，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批评了张春生。
张春生强忍着屈辱，尽量忽视那些挫伤他自尊心的话语。他注意到另一位财务副总幸灾乐祸的神情，心里十分后悔，当初要是推掉这个活就好了。
董秘走后，办公室又恢复了平静。
他烦闷地捏了捏鼻子，起身去茶水间冲咖啡。
茶水间隔壁是杂物间，隐约传来了哭泣声。
张春生顿了顿，然后敲门，问：“谁在里面？”
哭泣声立马消失了。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张春生发现这人就是害自己被上司责怪的元凶——助理姜柔。她的眼睛、鼻子红红的，好不可怜。张春生快到嘴边的训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算了，别跟小姑娘计较。
“张总好。”她低声道，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
张春生犹豫了下，从兜里掏出一块手绢递给姜柔，“擦擦吧。”
姜柔愣了愣，手拂过头发别在耳后，脸颊染上两坨红晕。手绢很干净，还带有一丝清香，她擦干眼泪后，看向在一旁冲咖啡的上司。
张春生的手指白皙修长，握着汤匙转动搅拌咖啡时，让姜柔有些目眩神迷。
张春生安慰她，职场新人犯错在所难免，记住教训，争取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好了。自己其实也没有怪她，不要有心理负担。
直属领导的这番话让姜柔原本揪着的心松懈下来，作为一名刚刚入职场的菜鸟，她真的很怕因为自己的一个过失给公司的利益带来损害，然后对自己的前途产生不利的影响。
“张总，谢谢您，我知道了。对了，这咖啡好香啊，我能尝尝吗？”
“当然可以，我抽屉里还有两罐，送你一罐吧。”
“太好了，您对我真好，真是个好人。”
张春生被她天真烂漫的表现打败了，摇了摇头，心想她还是个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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