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露浓这次没有看向张春生，自顾自地说道：“我已经答应班长了，不能食言，这次一定会去的。”
张春生没曾想到，戴露浓竟然会反抗自己。
他喝了一口茶，“真要去？”
“对。”
“即便我们公司要求携带伴侣出席，你也要不管不顾抛开我，去和一群老早就没有交集、以后更不会有的人聚会？”
戴露浓听到这句话，不知怎的，心开始抽痛，她最终还是低声说：“嗯。”
“不是，你算什么东西？”张春生将杯子‘砰’的一下扔了出去，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差点溅到戴露浓身上，戴露浓被突然的动作吓到，惊到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远离张春生。他继续说：“我每天在外面拼死拼活地工作，让你不用上班就能衣食无忧。平时也没要求你做什么吧，年底要你陪我去参加公司晚会，你却非要去参加什么同学聚会，难道你那群同学能出钱养活你？”
接着他又开始嘲笑，“你现在这副模样，不会还对演戏抱有期望吧？”
丈夫情绪突然爆发，侮辱的词汇扑面而来，令戴露浓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原来，过往八年自己的付出——相夫教子、操劳家务、孝顺婆婆，在丈夫看来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是在他高兴时偶尔说出的夸奖、不高兴时随意可以抹杀的存在。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毕竟这么多年来，眼泪是她唯一能缓解自己焦虑情绪的工具，但是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没有一滴眼泪能流出来，只觉得茫然。
没在戴露浓的脸上看到预料的表情，受伤、妥协、顺从……张春生憋着火气，妻子这是什么意思，是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是不爱他了？
哪一种，都让他心慌，“你——”
“春生，你们夫妻在闹什么？”戴露浓第一次感谢吴秀芬插话。
张春生无奈地转身，“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我屋记得先敲门。”
“你是我的儿子，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戴露浓不想参与他们母子的谈话，拿着睡衣往外走。
“春生，我同意你媳妇去参加那个同学聚会。”
戴露浓停住脚步，目光惊异看向吴秀芬。
吴秀芬在他们开始吵架时就躲在门口听墙角了，她继续说道：“你媳妇这一年也挺不容易，她这点小要求还是可以答应的，你们那么大的公司，好好跟领导反馈，他们也能理解。这次就听妈的，好不好？”
张春生心口微微一紧，他没办法拒绝母亲的请求，只好答应了。
戴露浓目光复杂，“谢谢妈。”
戴露浓出去后，张春生皱眉，“妈，你怎么会答应她？”
吴秀芬帮他拢了拢衣袖，她这儿子别的都很强，就是没什么心机，长此以往会吃亏的。
于是，她耐心教导儿子：“这夫妻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眼下你压她一头，这是好事。但性格再软面团的人，你一味地去压，不给一点甜头，迟早有一天会翻天，这次答应她去参加聚会就是给了一粒甜枣。”
张春生若有所思。
吴秀芬继续说，“但是她没有工作，再怎么闹也不会离开你，就像那菟丝花，离开了大树就会枯萎。所以，你不要有任何忧心，只要学会恩威并施，她绝对会完完全全臣服于你。”
“哎哟，是方编剧啊。”接到方晴晴的电话，导演马奔很意外。
方晴晴是圈子里头出了名的不爱交际。这么晚了还给他打电话，两人认识了这几年还是头一遭。
“最近在忙啥呢？”方晴晴握着一瓶开封的红酒，倒了一杯小酌。
“忙着面试演员呢，有部剧要开拍了。怎么，你要举贤荐能吗？”
方晴晴尝了一口，不好喝，她放下杯子，转身去了书房，歪在躺椅上，“对啊，有个好朋友，天赋不错，到时候带给你瞧瞧。”
马奔乐意卖方晴晴人情，“行啊，圣诞节过后我们就开始正式选角，到时候你带人过来瞧瞧被。”
说完还不忘记加一句恭维的话，“不过能入方编剧青眼的人，肯定是十分优秀的。”
“行吧，谢谢啦，那咱们到时候再见，挂了。”
“妈妈，你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呀？”
张星辉躺在戴露浓怀里闷闷地问道，今天晚上妈妈不和爸爸睡了，爸爸的脸臭臭的。
“对呀，妈妈想去参加同学聚会，爸爸不同意。”
“那你们吵架之后，爸爸同意了吗？”
“同意了。”
原来，只要吵架，就能让大人同意啊。张星辉get到一个新的对付家长的技能。
“星辉，你想要妈妈去接你放学，还是想要奶奶接你放学呀？”
“奶奶。”张星辉不假思索地回答。
戴露浓心里很不好受，继续追问，“为什么呀？”
“因为，因为奶奶会给我买各种小玩具、小零食，而妈妈你总是拒绝我。”困意上来了，张星辉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妈妈，我不说话了，要睡觉了。”
“睡吧。”
等儿子睡熟之后，戴露浓悄悄起身，来到阳台。
推开窗户，外面已经在下雪了。
她伸出手，摊开掌心，雪花飘到手心，很快就融化了，留下丝丝凉意。此刻万籁俱寂，她觉得无比的孤独。
第二天是周六，张春生不用上班，他开始与戴露浓冷战。
戴露浓在落地镜前试穿参加聚会的衣服。
她审视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发现脸颊比八年前胖了些，少了点骨相美增添了几分丰腴感；眼睛蒙上了一层岁月的阴影，不及曾经清澈明亮，明显昭示岁月流逝；掀开衣服，腹部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
“要不要去做一个祛疤手术呢？”戴露浓喃喃自语。
一旁的张春生放下手机，忍不住说：“都已经生完小孩了，还在意那个干什么。”
戴露浓没搭理他。
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面膜。今天早上，她不想做饭了。
门外，客厅的灯没有打开，电视机散发着幽蓝的光，吴秀芬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听到开门声，立马转头过来。
“你今天又起晚了！”
戴露浓脚步轻快，没有回应她。
她站在洗漱台前，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
水声哗啦啦的，吴秀秀耳朵很灵，心里默默数着儿媳妇用了多久的水，然后立即去敲浴室的门，“洗个脸怎么要这么久，水还一直开着，多浪费啊！赶紧出来，去做饭。”
戴露浓用毛巾擦干脸，敷好面膜才出去。
吴秀芬在外面很不耐烦了，她刚想说话，戴露浓趁机打断了她，“我出去买早餐了，您要吃什么？”
“买什么早餐，按照周六的菜谱，赶紧去做饭。”
戴露浓没理会她的要求，坐在沙发上，把电视调到娱乐频道，声音增大，“我今天要休息，不做饭了。刚刚还想出去给你们买吃的，您说不要，那还是直接点外卖吧。”
“外卖能吃吗？用的都是些垃圾材料，春生、辉辉待会吃坏肚子怎么办？我不同意！”
电视里面正在播放最新的八卦，戴露浓兴致勃勃地看着，同时打开手机，下载了外卖APP，几下就把吃的点好，“吃坏肚子，家里有药。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自己给他们做饭，反正食材什么的，冰箱里面都有。”
吴秀芬哪里会去做饭，自从儿子结婚之后，她基本没进过厨房，再说她也明白自己的手艺确实不怎么样。
儿媳今天早上的态度和行为给她敲了警钟，她需要想办法让她继续听话。
吴秀芬踱步来到儿子张春生那边，要跟张春生告状。
原本休息日，张春生不会这么早就起床的，但是由于昨天晚上和戴露浓产生口角，使得他没有睡好，早上被她起床的动静轻易地吵醒了，现在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等着戴露浓喊她吃饭。
往日热闹的各个工作微信群，现在一片寂静，没人说话。他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无意点进朋友圈，发现前面四五条都是姜柔发的，内容无非是分享美食、吐槽美食，第一条是她抱着小猫的自拍，笑得很灿烂，张春生点了个赞。
没过几秒，他意外地收到姜柔的微信消息，“张总，早安。”
“早。”张春生也马上回复对方。
“这么早就起来了呀？”附送了一张猫猫疑问的表情包。
“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你也起挺早的。”
“在赶工作进度啊，”又是一张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董秘周一就要数据了，我昨天没做完，只好早上爬起来继续赶工。”
同时发了一张求抚摸的表情包过来。
张春生哑然失笑，去搜了抚摸的表情发了过去。
就在这时他看到吴秀芬进来了，于是把手机熄屏，问：“妈，有什么事情吗？”
吴秀芬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儿子说了。
张春生皱起了眉头，记忆中戴露浓从来没有忤逆过母亲的，最近究竟是受什么刺激了，昨天晚上吵着非要去同学聚会不可，今天早上又罢工不做早饭。
“儿子，你最近是不是多给她钱了？”吴秀芬觑着眼看张春生，压低声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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