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堂找了棵树乘凉。
他站在树下，伸手摸兜掏出一盒烟来，生硬地扯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来夹在指尖。
刚要点燃，想起这是在学校，又把烟塞了回去。
眼前的塑胶跑道焕然一新，一看就是这两年重新翻修过，角落里的座椅也被涂上了新漆，就连花坛里的花都换了品种。
没有什么东西，是会一成不变的。
小李的电话拉回了他的思绪。
谢明堂按了接听。
“谢总，我是不是打扰您睡觉了，能麻烦您帮我开下门么？”
谢明堂：“我在外面，有事？”
小李愣了一下：“有个文件，挺着急的，我去给您送？”
“放一放吧，下午我回去签。”
“好的，谢总。”
谢明堂去超市买了两瓶水，回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楚临的视频电话还没挂。
谢明堂重新坐回座位上。
回来早了。
楚临跟彭川又聊了一会儿，挂视频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打了半天，口干舌燥的。
桌上是校长刚开始给他那杯茶，但他不喜欢喝茶。
茶旁边摆了两瓶矿泉水，是他上学时候常喝的牌子，应该是谢明堂刚出去的时候买的。
“谢谢你那天送我。”
矿泉水的影像在他眼中一点点放大，直至被推到他面前。
“谢总那天一句谢谢都没有就走了，我还以为，谢总这些年，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
他说着，拿起矿泉水拧开盖子，抿了一小口。
谢明堂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劝了一句：“一个人至少得讲半个小时，你可以再喝点。”
楚临却不肯再喝了。
倒不是因为谢明堂，而是因为，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从小到大，每次要参加重要的活动之前，他妈都会控制他喝水的量，只允许他抿一小口，生怕他喝多了耽误事。
楚临本想问他“谢总这是在关心前男友么”，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总这样跟他针尖儿对麦芒的没意思，显得他还没放下似的。
不够坦荡。
校长回来的时间恰到好处，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尴尬。
校长：“久等了。”
他看了看表，笑了笑：“还得一会儿。”
谢明堂：“不急。”
“我回车里拿个东西。”
校长应了声好，看着楚临出了门，才转头看着谢明堂：“最近生意不忙么？我可是经常能在新闻上看到你。”
谢明堂礼貌笑着，恭敬回应：“还可以，不是很忙。”
校长笑了笑：“我每次看着新闻里的你，跟我爱人说，这是以前在我们学校念书的孩子，我爱人就会假装埋怨我几句，说这么多优秀的年轻人，怎么不给自家姑娘介绍一个。”
谢明堂笑着，回应道：“您家姑娘一定很优秀，像她这样优秀的姑娘，挑人肯定也有自己的眼光。”
校长闻言，笑了笑：“确实，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有自己的想法，挺好的，说明有自己的思考，不盲从。”
谢明堂笑了笑：“是您二老教育得好。”
校长笑了两声：“你少给我戴高帽啊，不过小谢，你那天会过来，我挺意外的，你之前不是说忙么，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谢明堂低头，看了眼手上明暗相间的创可贴的印记。
那创可贴多带了几天，竟在手上晒出个创可贴印来。
他轻轻摩挲了下手上那块儿相对白皙的位置，微微垂眸。
“只是觉得，好多年没见了，还是，见一面的好。”
“毕竟以后，不一定有机会了。”
他说完，抬头看着校长：“您最近有时间么，想请您吃个饭。”
“下周有时间，不过不出去吃了，你要是愿意，可以去我家吃。”
谢明堂笑了笑：“那好，那我下周就去您家里蹭饭了。”
“行，那再带小楚一个，我爱人特别喜欢小楚，人多也热闹。”
谢明堂：“我都可以。”
*
楚临从讲台上下来的时候，只觉得嗓子快冒烟了。
他想去超市买瓶水，结果刚下台阶，就看到了早已经下台的谢明堂。
谢明堂把他刚只喝了一口的矿泉水瓶塞到了他手里，楚临拧开盖子喝了大半瓶，拧上瓶盖，重逢后第一次心平气和跟谢明堂说话：“还没走？”
谢明堂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心平气和的，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没，校长说，让我们等他一起吃午饭。”
午饭是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饭馆吃的，校长请客。
谢明堂在吃饭前接了一通电话，校长说他要是忙可以先走，谢明堂说不忙。
楚临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习惯了只吃五分饱。
他吃饭慢，小时候总是最后一个吃完，耽误他妈妈洗碗，他妈妈就催着他吃快点儿，楚临不习惯吃太快，所以为了他妈妈高兴，每次就只吃五分饱，等大家都吃完了，就放筷子。
后来他吃饭速度快了些，但只吃五分饱这个习惯却改不过来了。
以前跟谢明堂在一起的时候试着改过，后来被甩了，又改回去了。
那时候他总觉得，把跟谢明堂在一起之后所有的改变，都改回去，就能彻底把谢明堂忘掉了。
但后来他才发现，不过是自欺欺人。
但至少，改回去会让他心里有一种跟这个人彻底断了关联的感觉。
谢明堂淡淡往他这边扫了一眼，楚临没管他，笑着一边给校长转桌子，一边陪校长聊天。
吃完饭，校长邀请楚临下周去他家做客，楚临答应了。
临走时，校长拿着老式的保温杯，提醒楚临水没拿。
楚临回头看了一眼谢明堂给他的只剩不到半瓶的矿泉水，垂眸，话里没有任何情绪：“不要了。”
他现在，可以把谢明堂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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