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八月——2021年一月
高三开学第一天,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赫然写着“280天”。母亲把S大招生简章塞进我书包时,指尖在“新闻系”三个字上重重划过:“你爸托人问过了,这个专业毕业能进省台。”
我盯着简章上S大的欧式钟楼,突然想起去年冬天陆浔在天台说过的话——“A大图书馆有全亚洲最大的穹顶天文台”。那时他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而我正把冻红的手藏进他校服口袋。
“雨迟?”母亲敲了敲桌子,“听见没?周末跟李叔叔家儿子吃个饭,人家在S大教务处......”
我猛地站起来,书包带勾翻了玻璃杯。蜂蜜水在简章上洇开,把钟楼泡成模糊的金黄色。
***
清晨七点十分,我蹲在理科楼后的灌木丛边。从这里能看到陆浔每天必经的林荫道——他总在第二个长椅处摘下眼镜擦拭,然后对着樟树上的灰喜鹊吹口哨。但今天,我数到第七片樟树叶落地时,抓起书包冲向后门。
“躲谁呢?”许盈咬着包子堵在楼梯口,“你家那位在正门等了二十分钟。”
我浑身一僵。她突然凑近,薄荷牙膏味混着豆沙馅的甜腻:“听说他拒绝了清华的夏令营邀请。”
图书馆顶层的古籍区成了新据点。这里积灰的《地方志汇编》永远无人问津,直到某天下午,我翻开光绪年间的《浔阳风物考》,泛黄的书页里夹着张便签纸——
「第137页,江畔第三种候鸟的迁徙路线画错了陆」
钢笔字力透纸背,修正批注精确到经纬度。我慌忙合上书,却听见身后传来推车轱辘声。管理员阿姨正在整理归还书籍,最上面那本《天体物理学导论》的借阅卡上,陆浔的名字填满了整整三行。
***
冬至那天,我在食堂被截住了。陆浔端着餐盘站在过道,糖醋排骨的热气在他镜片上蒙了层白雾:“为什么删我□□?”
许盈在身后倒吸冷气。我盯着他校服袖口磨起的毛边——那是我去年缝补过的位置——突然说:“我要考S大。”
空气凝固了五秒。远处有人打翻了汤碗,瓷片碎裂声惊醒了陆浔。他喉结动了动:“所以这些天......”
“我家的情况和你不一样。”我打断他,指甲掐进掌心,“你当然可以随便选A大,但我爸妈已经把S大附近房子都看好了。”
他脸色变了变,眼睛垂下,无意识地抿了抿唇,我知道这是他焦躁时的小习惯,他餐盘里的糖醋汁滴在球鞋上。那是我送他的十七岁生日礼物,侧边还绣着歪扭的“LX”。
***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我在女厕躲到整栋楼熄灯。月光从气窗漏进来,在瓷砖上画出菱形的光斑。手机突然震动,是许盈的短信:「他在车棚等你到九点半,被保安赶走了」
我摸着冰凉的瓷砖起身,却在走廊拐角撞见公告栏新贴的喜报。陆浔的名字印在“全国物理竞赛决赛名单”首位,照片里的他穿着我缝补过的那件校服。
储物柜里躺着本《星际旅行指南》,扉页写着:「42页有惊喜」。我翻开泛黄的书页,锡箔纸折的星星卡在关于半人马座的章节里。拆开是陆浔的字迹:「保送结果下周公布,跟我去A大看真正的星云好不好?」
我把星星揉成一团,听见锡纸碎裂的轻响。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覆盖了陆浔傍晚在操场写的字——那些用树枝划在薄雪上的公式,此刻正在月光下幽幽发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