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灯光之下，刘润军的眼睛红红的，眸底泛起的晶莹的泪反射着细碎的光，如同月光洒在湖面上一般波光粼粼......往日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此刻挂上了满满的湿意。
赵秀雯让刘润军坐在床边上，自己从柜子里找来一块柔软的小碎布，轻轻抹着他那挂在眼角欲掉不掉的泪珠。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刘润军哭了。
没有嚎啕大哭，甚至眼泪也称不上多，只是间或的几颗。
可当听到他抽着抽着带起浓浓鼻音时，又觉得此刻的他正悲伤得撕心裂肺一般，让她的心也被狠狠地揪住了。
“为什么哭了？这几天情绪一直不太对，跟现在的哭有关？”
刘润军点点头，似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沙哑无比的嗯。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我，”一张嘴才发现嗓音的沙哑程度比自己想象中要严重，刘润军不觉先轻咳几声，轻轻嗓子，也通通呼吸。
赵秀雯情不自禁把声音放得温柔无比，“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狼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样子难过？”
“我，”又尝试开口的刘润军，发现嗓子好受了许多。
但他还是又轻咳了两声后才接着说：“你，你第一次去见林伟奇的时候，我知道了，我偷看了他寄过来的信，知道你们约在哪里见面，专门跑过来跟着你们，还跟了你们一天。”
刘润军这几句交代如同在她耳旁扔下了一枚响雷，震得赵秀雯只感觉耳朵瓮瓮直响，呆了四五秒她才反应过来。
赵秀雯拎着目瞪口呆的表情问：“所以，那天你之所以回来得这么晚就是因为跟了我一路。而一回来就闹别扭是觉得我和林伟奇......”
赵秀雯故意停了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刘润军看，一颗心不觉也悬了起来。
刘润军是误会了她和林伟奇有私情吗？
刘润军轻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不是觉得你和林伟奇之间有什么，没有怀疑你和他之间会有什么关系，我相信你的人品。只是，因为这件事的发生，让我一下子钻进了牛角尖里，觉得你不应该和我在一起的。你应该，回到城里生活，找一个像林伟奇那样子的白白净净，城里的男人相伴终生才是。跟我在一起，只会让你觉得越来越疲惫，越来越不幸福。”
说到不幸福这三个字，刘润军只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咬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还算是让她满意的答案，赵秀雯一颗紧张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继续问过来：“所以这几天，你是故意对我冷脸，想要我自己离开，让我去寻找所谓的城里的幸福。”
赵秀雯说出这么几句话时，音调拔得有些高，表情也有些阴沉，最后的一句明显是讥笑。
刘润军不觉紧咬着唇瓣，在赵秀雯冷冽目光的注视中，僵直地点了点下颌。
赵秀雯顿时被气笑了。
虽然刘润军上一个回答让她感觉满意，但他的真正意思却让她感觉到了问题似乎更加严重。
就为了这么一个他自己心中的想法，并且他认为这是正确的想法，然后也不需要和她有任何的交流便把决定给做了。单方面地开始要把她给推远......
心脏有一瞬间抽得发疼，有些呼吸不过来。
赵秀雯连忙暗暗呼了好几口气。
“刘润军，我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因为我瞒着你和林伟奇见了个面，然后你不是怀疑我，而是莫名把自己整个人给否认掉了？是吗？”
“我，”刘润军嘴巴张了张，喉咙像被人掐住了似的，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他垂眸咬了下嘴唇。
他无法为自己辩解。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他就真的单方面地要放弃赵秀雯。
刘润军这模样还需要说什么呢？
答案就是肯定的。
赵秀雯只感觉心里头好似被利刃扎了一下，很疼很疼。
她不觉又暗暗调整了一下呼吸。
“妈，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了？”
“怎么提起妈了？”
刘润军重新抬起头来。
“妈今晚跟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赵秀雯把陈玉珠今晚所说的话，几乎一字不差地告诉了刘润军。
听完后的刘润军顿时无地自容，把头又再次垂了下去，并且垂得低低的，像个犯错的孩子。
他低着头，哑着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单方面放弃你，也不应该不问你的意思，更加不应该对你冷脸了这多天。”
见刘润军这样子，赵秀雯心里也不好受，她努力压下已经涌到嘴边的酸涩，刻意让声音变得冷淡些，
“那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想通了？”
刘润军的目光又看了过来，
“爸妈今晚把你和林伟奇接近的原因告诉了我。”
赵秀雯顿时嗤笑一声：“所以你又觉得自己可以了，是吗？又找回了自信，是吗？”
刘润军连连摇摇头：“不是。是我觉得我根本就错了，我根本就不想放弃你。既然不想放弃你，就没必要自以为是地觉得城里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更加不应该没去了解你的意思，你的真实想法，就擅自做出决定。”
刘润军的紧张与动容没能让赵秀雯变得冷漠起来的表情有一丝的变化，她轻叹一声后问：“刘润军，你之前跟我说过，既然我答应留下来了，哪怕之后我产生了想要离开的想法，你也不会轻易让我走了。你还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吗？”
刘润军点点头：“我记得。”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为什么会答应嫁给你？你应该清清楚楚。但是现在，你没问过我的意思就宣布了单方面放弃我，让我去追求所谓的幸福，又该怎么解释呢？是不是你一直都没有办法在我和你的婚姻里找到自信？是不是一出现点什么事情我就会被你放弃？”
“我，”
刘润军感觉心口猛地一缩，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迅速浸透全身。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因为看到你结婚后对比婚前状态看上去差了很多，所以我忍不住在反思我是不是做错了？虽然你说自己是心甘情愿，但你愿意我就能心安理得地让你去受苦受累吗？后面听到你和林伟奇说，你的婚姻不是很幸福，我一下子就突然好像找到了理由来支撑自己的想法，就想着如果让你走你就幸福。等你进了城里就会发现，世界其实很广阔，你会后悔为什么没早点出来城里......我越想到这些就越觉得你应该走的。我不想让你将来会后来，更不想你会过得不幸福。”
面对刘润军这些剖心的话，赵秀雯轻抿着唇，没有说话。
只是不断的深呼吸泄露她此刻情绪并不是很好。
刘润军见赵秀雯胸前起伏明显，就知道她被自己的话给气得不清，他连忙抓住了她的手，继续低声连连道歉，
“雯雯，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应该没问过你的意思就单方面做选择。”
“既然你没问过我，那现在我就告诉你我的意思。”
赵秀雯挣脱开刘润军的双手，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我没办法接受你的道歉，我生气了。我没办法接受你从来没问过我的意思就把我的未来给决定了。我承认当初很抗拒嫁给你，但我后来嫁给你，我真是因为心甘情愿地想要和你好好走下去。或许婚前我没那么喜欢你，可是婚后，我对你的感情，你真的一点也看不到吗？”
这才是赵秀雯觉得最痛心的地方。
在刘润军的潜意识里，他一直不相信她对他的感情。
因为不相信，所以总觉得她会离开。
这已经成为了刘润军的心病了。
平常还好，一旦出现了什么事，他就想着要把她推开。
如果这件事不解决，他们真的走不下去。
“呼~”
赵秀雯又轻呼了一口气，
“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婚姻到底值不值得继续走下去？在你想明白之前，我先和我家住，我们都冷静冷静。”
扔下这几句话的赵秀雯，扭头就走。
“雯雯！”
刘润军立马跑过去抱住她。
“我错了。”
沙哑的嗓音带了浓浓的哽咽。
“不要走好不好？”
伴随着这哀求，豆大的泪珠也一颗颗从他的眼眶中滑落。
赵秀雯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努力压制那盘旋在心头上的痛楚，然后强迫自己沉着嗓音说，
“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好想我们的婚姻是不是真的应该继续？还是如你所说的，让我进城过更好的生活。你好好想清楚吧。”
“你在家我也能好好想，为什么要分开？”
话音带着哭腔的刘润军，就是不愿意放手。
“松开！”
赵秀雯的声音并不大，但冷冷的嗓调，让刘润军感觉到强烈的寒意。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我，雯雯，”
嘴巴不断张张合合，没办法再说出一句话来的刘润军缓缓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在他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警醒，如果此刻他不松手，那他将可能永远抓不住她。
刘润军松开双手后，赵秀雯迅速为了自己收拾了几件衣裳，然后带上自己常用的日用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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