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劝走了一个叛逆青少年，长安心满意足地带着艾文朝训练舱的方向走去。
许是来的早的缘故，里面绝大多数的训练舱都是空闲的，长安弯腰打开舱门，然后抱着艾文一起躺了进去。
黑暗中，长安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有些好奇地看向旁边正在认真研究头盔的艾文：“我应该怎么配合你？”
“戴上头盔就行。”艾文从长安的左侧绕到右侧，对着舱壁上那些复杂的按钮熟练地操作了一番，顺便和长安解释道：“这个型号虽然有些古老，但功能还算齐全，更改一下设置应该勉强可以连入两个人的意识。”
“你居然懂这个。”长安朝他竖起拇指：“真厉害。”
艾文的眼睛在黑暗中闪了闪，开始反思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究竟在长安心里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
“好了。”他按下最后一个按钮，示意长安戴上头盔：“你先接入吧。”
长安依言照做，很快，熟悉的晕眩感袭来，再睁眼时，他便又到了那个熟悉的笼子里。
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在倒计时还未结束的时候，他的旁边突然凭空多了一个人。
“成功了。”一个陌生的、有些低沉的声音在长安耳边响起。
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花纹繁复的衣襟，对方个子很高，长安顺着那件华丽的黑色外袍艰难地抬头看去，视线缓缓划过对方线条流畅的下巴和鼻梁，然后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暗红色的双眸。
“……艾文？”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确认。
“嗯。”男人点了点头。
“嘶——”长安忍不住倒吸了口气，眼中满是惊叹，不得不说，他是真没想到，艾文居然……长得这么帅。
面前的男人是典型的西方面孔，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皮肤是有些病态的白，然而出乎意料的，过于精致的五官却并未将他的气势减弱半分，甚至被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注视着时，便会令人不自觉地升起一种手脚发麻的恐惧感。
或许是嫌弃头发遮挡视线，他抬手将半长的黑发拢在脑后松松地扎了个小辫，几缕碎发垂下来，这才勉强冲淡了他身上那种不近人情的压迫感，看上去多了几分矜贵和懒散。
“异种进来之后，你先看我示范。”
依旧是没什么起伏的语调，但同样的话从玩具熊嘴里说出，和从这张脸的嘴里说出，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了。
先前他小小的一只，每次一本正经地说些什么的时候，长安只会觉得可爱，但如今看到艾文真正的模样，他才终于对对方是个血族这件事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笼门终于关闭，长安看向对面，发现居然是和上次一样的异种，那满身坚硬的刺随着异种的动作闪着瘆人的寒光。
旁边照常升起了武器展柜，长安依旧拿了上次一样的剑，艾文则随手挑了一把弯刀。
对面的异种跃跃欲试地准备冲锋，长安依言走到笼子角落，有些紧张地看向中间异常淡定的艾文。
蓦地，异种突然朝艾文狂奔而来，长安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只见艾文脚下一动，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和那对獠牙擦肩而过，然后飞快地伸手握住异种颈部的尖刺，弯刀顶部顺着缝隙稳而狠地刺入了异种的脖颈——他缓缓一拉，刀刃就轻而易举地割断了异种的喉管。
过程不超过一分钟，整套动作甚至称得上优雅。
长安震惊地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个仿佛只是随手在院子里拔了根草的男人缓步朝自己走来。
训练舱只会模拟正常人的生理状况，因此血族强大的复生能力在这里并不能起作用，异种坚硬的刺划破了艾文的手掌，鲜血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到了地上。
“很新奇的体验。”艾文低头看着久久未能愈合的伤口，如此评价道。
长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知道血族的身体素质要比人类强许多，但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悬殊的差距。
这么厉害的人只留在自己旁边做一个小骑士，实在是有些屈才了……他有些出神地想。
新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下一个异种估计马上就会被投放进笼子里，艾文抬手在长安眼前晃了晃，试图唤回他溃散的神志：“我刚刚的动作看清楚了吗？”
“啊！”长安回过神：“差不多看清了。”
“但……”他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完成有点困难。”
“没关系，练练就好了。”艾文随意地将手上的弯刀丢到一旁，指了指笼门处和刚刚死掉的那只一模一样的异种：“我设定了循环模式，我们今天就只和它打。”
长安看着那些尖利的硬刺，只觉得身上隐隐作痛。
从训练舱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晚上。
长安惨白着脸颤颤巍巍地从舱里出来，再看到旁边那只外表单纯无害的小熊时，他甚至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明明这才是他的小天使艾文！
里面那个拖着他和异种对战了整整一天的男人，其实只是个和艾文同名同姓的人对吧！
很快，小熊就用熟悉的语调彻底打破了长安的幻想：“今天进展还算顺利，我们明天继续。”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长安在入睡前许下了最后一个心愿。
希望明天的异种……不要再长那么多刺了。
……
得益于艾文的魔鬼训练，一个星期后，长安就已经可以独立杀死三层绝大部分的异种了。
实力得到艾文的肯定后，长安便和他一起去了三层，打算报名参加比赛。
结果没想到刚出电梯门，他们就碰到了个老熟人。
名叫汉斯的少年依旧顶着那头张扬的彩色头发，正和旁边的同伴说着什么，见到长安后，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瞬间冷了脸色：“又是你。”
长安没理他，侧着身子打算绕过他们继续走。
没想到汉斯却不依不饶，反手扯住了长安的胳膊，冰冷坚硬的机械义肢硌得人生疼，长安皱了皱眉，另一只手精准地在汉斯义肢的接口处劈了一手刀。
他这些天除了在训练舱练习对战技巧外，空闲时还经常去大厅锻炼身体，因此力气也比之前大了不少，这一劈成效显著，汉斯瞬间吃痛松开了手，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他刚想说话，却没想到长安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直接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汉斯视线扫过坐在长安肩上的艾文，似乎顾忌着他的威力，并未继续追上去，但显然，他并不打算就此罢休，看着他们的背影，汉斯目光阴冷：“想比赛是吧？你们等着瞧。”
甩开汉斯后，长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和肩上的艾文抱怨道：“这些小孩年纪不大，怎么天天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
“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不能单靠年龄来判断。”艾文淡淡道：“你不能因为他们年纪还小而对他们掉以轻心，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他看了眼长安的侧脸：“这是你和我说过的话。”
长安先是愣了愣，随后苦笑道：“我知道了。”
或许是受原来的固有思维影响，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对小孩失去警惕性，将他们看作无害的、单纯的、甚至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但很显然，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这将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两人来到了报名处，长安这些日子又长高了些，如今不用垫脚也能看清柜台里的情况，他透过玻璃看去，发现里面的工作人员果然换了张新面孔，上次的那个男人则不知去向。
新的工作人员效率很高，很快就为他分配好了场次，长安低头查看对方递来的号牌，看见自己被分到了D区的06号金属笼，比赛时间定在了半小时后。
三层人多且嘈杂，时不时还会有不甘接受输钱的顾客怒吼着被安保拖出去，长安尽量避开那些混乱的地方，但偶尔还是会看到有人抬着在比赛中死掉的异种或人从他身边路过，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室内的闷热，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气息。
长安尽力忽略周围的情景，按照指示牌找到了D区的位置，和其他地方一样，这里满满当当地站了不少人，他将艾文护在怀里，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着，总算在被挤扁之前找到了标着“06”的金属笼。
笼子里正在比赛，长安踮起脚朝里面看去，看到笼子里正高高跃起将匕首扎进异种身体的金发男孩，他有些惊讶：“金？”
笼里的金仍在不断地进攻着，没了以往见他时害羞的笑意，此刻的男孩表情冷漠，眼睛眨也不眨地将匕首刺下，任由异种喷出的血溅了自己满头满脸。
周围的叫好声此起彼伏，人们不断地加注，更有甚者不断拍掌，试图激起金更高昂的战意。
恍惚间，长安仿佛又看到了初见时那个在地下赌场里和噩巫搏斗的男孩。
麻木、冷漠、甚至习以为常。
可长安知道，只要出了这个笼子，他就又会变成那个乖巧懂事、容易害羞的小男孩。
如此割裂，可却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他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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