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从软榻上起身之时,日光曲折地探进雕花轩窗,瑞兽金炉中的香已经冷了。
榻边空无一人。
若非身上酸痛与雪腕上的青痕提醒自己发生了什么,江止盈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独寝于清寂的寝殿中。
昨夜……
霍骁握着她手腕的片影闪过脑海,她雪白的脸庞顿时泛起一片嫣红的云霞。
宛芸的鬼话害惨了她。
江止盈甩了甩头,将羞人的画面驱出脑海,试着支起酸软的身子。
刚探出半个雪肩才想起来,自己竟是未/着/寸/缕。
她四下看了看,一叠新衣整齐地叠在床头。
原来
一想到这两人或许亲眼目睹了自己与霍骁在榻上同寝,甚至看见了那些不可见人的痕迹,江止盈就羞愤欲死,甚至有些不敢出寝殿的大门。
她拎起一件贴身的小衣穿在身上,衣料与肌肤一阵窸窣摩擦。
嘶。
她被火辣辣的燎痛感激得眼眶一热。
江止盈连忙缩回手,再不敢碰自己的身前肌肤。
待痛感渐渐褪了,她咬了咬牙再试了一次,那燎痛感很快卷土重来。
只着一层里衣已经痛楚,厚重的裙裾更加不敢上身。
江止盈闷闷脱下里衣,重新缩回被中,将自己抱作一团。
没法穿衣起身就只能招来侍女服侍,可她有些抗拒教人看到自己现下的窘状。
没想到,却有一人主动推门而入。
江止盈探了探头,见来人是馥枝,心中便松了口气。
不是宛芸或者霍骁就好。
馥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陛下。”
江止盈瓮声瓮气:“我想洗漱。”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奴知道了。”馥枝出了门,不一会儿就端着托盘返回。
她先为江止盈净了面,又用杨柳枝沾了青盐为她洁了口。动作轻柔之极,没让江止盈感到一点儿不适。
一夜缠绵后,垂在枕上的发尾略有些打结。馥枝见了,就拿起紫檀木篦子为她通头。
江止盈倚在软枕上,这软枕填了满满的细鸭羽绒,极为松软舒适,她靠上去,几乎半个肩都陷在里面。
她看着馥枝沉静的侧脸:“为何你梳头的手艺也这么好?”
服侍人的手艺,馥枝几乎无一不精通。
馥枝说:“先帝时常命人为他通头。”她就是凭这门手艺被先帝高看一眼,留在身边侍奉的。
江止盈默了片刻,想起了宛芸。
那宛芸的那番话,是否也因为……先帝他中看不中用呢?
她自己对风月之事殊无了解,因而对信誓旦旦的宛芸格外信服。却忘了宫女都是处子之身,宛芸也只是旁观过妃嫔承宠。
昨夜的惨烈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她初时不知所措,因宛芸一席话妄断了霍骁的体力,害她吃了天大的苦头,不仅更怵霍骁,对那事也连带着恐惧上了。
而对半吊子装内行出谋划策的宛芸,江止盈一见她就不自在,刚建立起的信任自然风流云散。
忽然,她的思绪被打断。
“陛下。”是馥枝的声音。
馥枝迟疑了一下,拿出两枚小巧玲珑的瓷瓶:“这些,您先用着罢。”
说完她行了一礼,兀自出了房门。
小瓷瓶上贴了写明用途的红签。江止盈将之拿到手中细看。
……是她难以启齿,却正好需要的药。
馥枝什么都没有说,但她明白。
掀开瓶口封蜡,青色冰凉软膏静静躺在瓶中,散发出草木清香之气。
江止盈用小指挑起一点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之处。没想到微凉的药膏渗入了肌理,竟比方才更痛了十百倍不止。
她眉头一蹙,眼眶漫起一阵酸意,两行清泪便似玉箸般垂下。
江止盈下意识用手背去擦,泪水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自宫变以来,这是她这几天第一回落泪。
连日翻涌的情绪似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口子,随着晶莹的泪滴一同涌出身外。
她轻轻捂住檀口,默默发泄着心中的无力与怨忿。
即使是流泪也无声,不愿把狼狈的一面让外面的人听见。
譬如她从前长居永巷,自食其力异常艰难,却也从没想过要“偶遇”父皇,争取什么公主的身份待遇。
任泪水流了一会儿,心中稍微轻松些,胸口也仿佛没那么疼了,江止盈才继续上药起来。
恰在此时,门忽然开了。
她以为来人是馥枝:“还有何事?”
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嗓子哑得惊人。
来人没说话,江止盈正觉奇怪,扭头一看。
竟是霍骁!
她瞳孔微缩,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旋即用双臂紧紧环身,遮住胸前的大片肌肤。在缝隙之间,雪肤之上的痕迹仍然若隐若现。
霍骁拧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
小姑娘哭过了,眸中碎了一汪清月,面庞似细雨湿了梨花。
江止盈垂眸,微翘的眼睫似还沾着露珠般的泪水:“劳烦你出去一下,我还要上药。”
霍骁一动不动:“娇气。”
对于她的伤口是自己造成一事,没有丝毫的赧然或悔意。
江止盈被噎了一下,又加重了语气:“你出去。”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霍骁作对,或许是昨夜经历太过折磨人,她心底含着对始作俑者的怒气,又或是哭过之后委屈散尽,只留下了胸中横梗的郁愤。
霍骁眼睛睁大,倒是没想到小姑娘明明那般害怕,又敢这么对自己。
他是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若人一味娇哭,他只觉得厌烦,没什么心情周旋。但如今这样强硬的姿态反倒激起了兴致,对她温柔些、哄上一哄又何妨?
他径自坐在榻边,从江止盈细手中夺过药瓶,为她的伤处涂起药来。
“哎——”江止盈十足惊讶叫了一声。
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温热指尖将冰凉药膏融化了些许,粗糙刀茧蹭在肌肤上,远比江止盈自己涂药更痛。
他力道控制不佳,刮蹭得轻一下重一下。不知痛苦何时来临,又是另一种难熬的滋味。
但是这一次,江止盈死活不肯在霍骁面前落泪。
她别过头去,皓白贝齿死死咬住朱唇。
心中一动,想起了一桩要紧之事。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霍骁沉声道:“好了。”
江止盈下意识拢紧被子盖住身体。
“现在才想起来要盖被子?”霍骁凉凉看她一眼,听不出是打趣还是讽刺。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这次又是谁?
江止盈没有开口,倒是霍骁擦拭掉手上残存的药膏,漫不经心道:“进。”
进来的人是宛芸。
江止盈心中毛了一下,有些不自在。
宛芸丝毫不察,看了霍骁一眼才低头禀报:“陛下,宋大人在御书房门前通传说要见您。”
宋矜?江止盈不明所以。他来找自己作甚?
联想到两人之前并不愉快的交集,江止盈本能地不太想去。
逆料,霍骁听见宋大人三字,眉头一挑。
“是个男人?”
江止盈怔了一刻,宛芸抢先回答:“是。宋大人确是男子。”
“那我们就一块去看一看,如何?”霍骁提议道,一错不错看着江止盈的脸。
被这双冷冷的眼睛注视着,江止盈说不出拒绝的话。
霍骁睨了江止盈一眼。
她抗拒的神情实在太过明显。眼中波光忽闪如清溪,其中藏着的小心思一览无余。
和那个什么宋矜,想必是有什么猫腻了。
见江止盈不答话,他捏了捏她的雪白后颈。
入手的触感与昨夜无异,霍骁脑中立刻闪过几个旖旎的画面。脖颈处如过了水的嫩豆腐似的,轻轻一使劲,就碰出了痕迹。
真是娇气。
霍骁从未见过如此娇气之人。
北地也有不少汉家女子,她们都生得粗犷彪悍,与胡女不分轩轾,无一人像江止盈这样的。纤弱如她,若是到了凛冽寒风之下,不出三日就要害病。
他心中嫌弃不已,手上却爱极了软乎乎的触感,粘在她颈间不忍撒手。
江止盈身子一僵,霍骁捏得她很痒。
她以为霍骁在示威催促,顿了顿道:“那我们一道前去。”
旋即,用眼神示意霍骁把手拿下。
被那双灿若秋水的眸子注视着,霍骁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
心中竟然有点小小的遗憾。
他喉结轻轻一动,今晚定要捏个够本。
霍骁:有其他男人?(警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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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谒金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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