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啊。
在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到了。
又活过来了。
陈龙溪像打了鸡血，瞬间精神。
“到了，不要着急，慢慢来。”
“大绍，拉紧弟弟。”下火车也是人挤人，人多就难免有照顾不到的时候和地方，一不小心就被人贩子占了空子。
越是拥挤就越要小心。很多人贩子都是在下火车的这一瞬间，趁着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下手，然后趁乱跳下火车，最后逃之夭夭消失在茫茫人海，想要再找就难以登天。所以，下火车必须比上火车更小心，更谨慎。
“爸，还是你抱着小琅吧。”陈龙溪还是担心秦琅这小屁孩，要是被人抢了，不一定能找回来。
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好。”陈大牛把秦琅抱起来，他也担心秦琅，“大绍，跟紧了。如果有陌生人拉你，你就大叫，不要怕啊。”
秦绍小天使点点头，“好。”
“小龙......”
“爸，我知道了。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不要瞎操心。”陈龙溪被各种味道熏得想要打人，脾气不太好，压根就没有心情敷衍老父亲。
“爸，别啰嗦了，赶紧挤出一条道来。”
陈大牛背着大包，抱着秦琅，使劲往前挤去，碰到谁撞到谁？
谁管了，继续就是了。
陈龙溪和秦绍同样提着大包小包，紧跟在陈大牛身后，挤挤拥拥下车去，陈龙溪感觉肠子的都被挤出来了。
太惨了。
上火车靠挤，下火车一样要靠挤。
即使他们不动，也会被人推着往前。
人，真的太多了。
还有，真的好臭啊。
腌酸菜，太难受了。
好想吐。
使尽全身的劲儿，终于，下来了。陈龙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真的太不容易了，“爸，以后回来坐飞机。”陈龙溪本想任性说‘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但看到陈大牛红红的眼眶换一种说法。
陈大牛是近乡情怯，他当年就是从这个火车站离开的。当时，他还在火车站过了一夜，抱着包袱坐在角落里，满心的忐忑不安，看谁都不像好人。
甚至想要打退堂鼓回家去，最后还是咬着牙上了火车，走向未知的城市，就为了一个答案。
当年，陈大牛可以不在意离开的媳妇，毕竟，他一直都知道媳妇不喜欢他，嫌弃他没本事，时时刻刻都想着离开，好像嫁给他是她人生最大的污点。
陈大牛在意的是孩子，在他手心里长大的孩子，被他宠着长大的孩子，尽自己所能给以最好一切的孩子。
可惜，一腔真心最终错付了，喂了狗。
他养大的孩子不认他，人家要的是亲生父亲。吃喝他十年之久的母子两人一起他嘲讽他无能，嘲笑他懒□□想吃天鹅肉。
但当初明明就是她算计上来的，否则，陈大牛又怎么会娶一个知青当媳妇？而事实就是，对方不过是算计他，想要利用他的老实能干来度过一段暗淡凄惨的时光，等迎来新生后，毫不犹豫地抛弃他，离开，不再回来。
可怜他当初傻傻地为了一个答案，离开家。
十几年过去，他回来了，风风光光地回来，带着儿女一起。
“爸？”
“我们回家吧。”
从火车站回家还要一天呢。火车经过市，他们还需要坐大巴车从市里到县城，然后再坐小巴车从县城到镇，然后是大队，再到村里。
没有任何意外的话，大概需要一天半的时间。而县城到镇的小巴车一天只有两个班次，也就是说，如果赶不上车，就只能在县城过一夜。
“小龙，货车到哪了？”
“我和司机说好了，到县城，然后在县城回合。”
其实，赵成安工厂的电器送到省城，但因为帮陈龙溪送东西，所以会绕路到到县城来，然后他们再从县城找拖拉机回家。
算了。
干脆在县城买一辆拖拉机吧。
但谁开？
到县城再看。
陈龙溪一行人很幸运，很快就坐上了从市里到县城的大巴。大巴车一路走走停停，属于招手即停，路上还有好几趟查票，没有买票的需要及时补上。
陈龙溪没想到的是，大巴车竟然熄火了，然后司机像见惯不怪地晃悠着下车，点烟一支烟，慢慢的从工具箱找出需要的工具，抽完一支烟，随手仍在地上，用脚碾了碾，然后慢悠悠地爬进车底......
大家好像已经习惯了，随意地站在路边聊八卦，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聊起来。
热热闹闹，半点不着急。
“你好，请问要修多久？”
“哈哈，你这女娃子怪礼貌的，还‘你好’，哈哈哈。”
“是从城里来的吧？穿得这么好。”
大家齐齐打量着陈龙溪这一行人，最后目光定在小天使秦绍身上，甚至有人想要给他介绍小媳妇。
秦绍吓得直往陈大牛身后躲，好怕怕。
又是一阵阵大笑。
秦绍越是害羞，大家就越是起哄，玩笑就越大。
陈龙溪嘴角抽抽，压根就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女娃子，不用担心，这司机是个有本事的，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修好。如果是另一外一个司机，最少也要两个小时，甚至大半天。”
陈龙溪太阳穴跳了跳，一个小时？？？
还真有本事......
没办法，她不会修，只能等着。
三个小时后，陈龙溪一行人回到县城，从县城回镇上的汽车刚刚发出，错过了，他们只能在县城的招待所住一晚。
陈龙溪先去和货车司机见面，感谢对方走这一趟，“麻烦你了。”虽然对方是赵成安电器厂的专职司机，但陈龙溪还是给了两百块的感谢费，还有两条烟。
“你们怎么回村？”
不是司机不想帮忙送到镇上或者村里，而是镇上的路过不了大货车，而且还有各种人为的危险。
穷山恶水出刁民，并不是一句空话。
所以，货车只能到县城，其他的陈龙溪自己想办法。
“我想买辆拖拉机，你能帮我看看吗？”
“可以。”
陈龙溪在县城买了一辆拖拉机，并请拖拉机厂安排了一位李姓师傅送到村里去，而他们一行人就能坐拖拉机回家，不需要在县城过一夜。
陈大牛、秦绍把货车上的礼物统统转移到拖拉机上来，塞得满满当当的。
“爸，你坐前面带路。”陈龙溪带着秦绍、秦琅兄弟两人坐在拖拉机的车斗后。其实不需要带路，司机对县城下的各镇比陈大牛这个离家十几年的人还要熟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货车司机调头回五羊城，陈龙溪一行人则随着拖拉机轰隆隆地出发回村，陈龙溪看着路边的风景，只能感慨一句，这种北方小镇和五羊城就是两个世界。
天，慢慢黑下来。
秦绍有些害怕地靠在弟弟身上，大眼睛偷偷看向黑漆漆的四周，听着路边山岭里的虫鸣声微微颤抖，“弟弟，会不会有鬼？”
听了无数鬼故事的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鬼呢。在羊城的时候处处都是热闹，并不觉得鬼故事里的鬼有什么可怕，但现在四周一片漆黑，好像随时随处能飘出一只鬼来。
“哥，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再说，很多时候人比鬼更恶更毒。如果真的有鬼，那些恶人也不敢这么无法无天，也不会这么逍遥。
秦绍双手抓住弟弟的手，牙齿在打架，“我知道。”但是，四周真的很黑。
除了萤火虫，没有一点点光亮。
秦绍看看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姐，不是快到中秋节了吗？为什么这里没有月亮？月亮在羊城没有跟过来吗？”
“小琅，给你哥科普。”陈龙溪懒洋洋地靠在各种礼物箱上，享受着凉爽的风，暂时不想说话。
秦琅一脸懵懂，“姐，我也不知道啊。”
“你没学地理？”
“姐，我才小学。”
小学生学什么地理？
“你没看《十万个为什么》？没看《地球》杂志？没看《我坐在月亮上看风景》？”
小秦琅摇头，“没看。”
陈龙溪嘴角抽搐，“没看就没看，这么大声干什么？不懂很骄傲吗？”
哼。
陈龙溪只能打起精神来给两小屁孩科普，为什么此时此刻看不到月亮，因为内云遮住了。陈龙溪顺便给两人科普关于月亮和地球、太阳的知识......也幸好她刚高考完，很多知识都还在，还能扯上一二三点来。
乡下小城镇，山多，林木多，晚上凉风习习，凉爽得让人昏昏欲睡。
从县城再镇上坐拖拉机需要两个多小时，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再从镇上到大队同样需要两个多小时。
也就是说回到大队差不多晚上十点多。
陈龙溪叹口气，真够久的。
现在的胜利大队是以前的胜利公社，是陈大牛相对熟悉的地方。他在去五羊城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胜利公社。
到了胜利大队后，陈龙溪和李师傅商量，希望他能找时间来村里教几个人开拖拉机，至于教谁？教几个人？还需要家里的人商量决定，陈龙溪只负责出学费。
“一千五学费，你愿意教几个人？”
李师傅看向陈大牛，很想问问这是真的？在乡下教人开拖拉机一般不收钱，一般是收两刀腊肉或者一只鸡，像陈龙溪这样开口就一千五的人，恕李师傅见识少，暂时没见过。
陈大牛没有半点尴尬地表明，家里陈龙溪做主。
“十个？”
“好。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一趟。”
商量后，李师傅答应三天后过来，教下河村的人开拖拉机，然后就继续赶路，从公社到下河村。
陈大牛所在的村叫下河村，在河的下游，村里大部分人都姓陈，陈大牛家住在村中间。因为是大半夜，拖拉机进村的轰隆轰隆声不仅吵醒了村里的狗，也吵醒了村里的人。
住在村口的人家纷纷起来，披着衣服出来看看。
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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