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芜青再度朝门外看去。可能因为是申凛一直拉着她的手的缘故，她并不怎么觉得害怕。
可是申凛的手好凉。
不待白芜青多想，申凛已经放开了她的手，看向门外。一个陌生女子走了进来，手拿拂尘，身穿道袍，打扮有点像87版红楼梦中的妙玉，只是出现在这种地方，活像是附近草台班子唱戏的刚赶过来。
白芜青再仔细一看，这唱戏的可不是陌生人，而是那个三番五次跟踪警告她的女道士。女道士环视四周，对白芜青点头笑笑，好像跟白芜青很熟一样。
“之前跟你见过几次，都忘了自我介绍，”女道士对白芜青说，“我叫茹鹤，姓茹，草字头下面一个如果的如。”
仔细看来，茹鹤尽管年轻，有那身衣服的加成，也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质。她转向申凛，客客气气地说：“小师姐，今天我过来，确实是来为刘师傅求情的，但不是向您求情，而是向这位白小姐求情。”
白芜青听得好奇，茹鹤为什么管申凛叫师姐？申凛难道也是道门中人？
申凛脸色一变，不过什么也没说，退到一边，抱起双臂，假装对室内土墙上糊着的几年前的报纸很感兴趣。
茹鹤对白芜青恭恭敬敬地说：“刘师傅做的事情，我自始至终都知道，我知道他害了人，把你害得半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他死，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他现在还有一点用，我师尊还有事情要跟他谈。谈完事情之后，您再发落他，也耽搁不了几天，您看可以吗？”
白芜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看向申凛。申凛说：“你随意，顺从自己的想法。”说罢，又转过身去读墙上的报纸。
这一下子就把白芜青给搞懵了。申凛是来找这位刘师傅算账加逼口供，结果又蹦出来个茹鹤莫名其妙替他求情……她有点搞不清楚情况，不过茹鹤的意思也不是让她这事就这么算了，而是让这位刘师傅的脑袋在脖子上再寄放几天，就算答应了也无所谓吧，还能做个顺水人情……
这么想着，白芜青点点头说：“好。”
茹鹤微笑着对白芜青行了一个礼，应该是道家的某种礼节。白芜青不知道该如何回礼，一时手足无措。
茹鹤说：“白小姐，多谢你了。我师尊很想见你，不知你能否赏脸——”
话还没说完，申凛就猛地转过身，快步走到白芜青前，面对着茹鹤，咬牙切齿道：“不可能！”
茹鹤不急不躁，心平气和地对申凛说：“小师姐，她现在不是黄茜容师叔，如果她不愿意去见我师尊，我自然不会强迫她；如果她愿意去，我希望您也不要阻拦。”
“你们太一道要是敢动她一下——”
“我们太一道素来主张无为不争，怎会伤害无辜人士的性命？小师姐，师尊之前也跟您说过，黄茜容师叔并非是他所害，您不相信而已。”
申凛冷笑道：“连这种话都需要你再来传达一遍，真是辛苦你了。”
她转过头，瞥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刘师傅，对白芜青说：“走吧，问不出什么了。”
白芜青跟着申凛亦步亦趋地跑了出去，她感觉茹鹤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她，目送她走上崎岖的山路，但是白芜青却没有回头确认。
她在琢磨着刚才茹鹤说的话。
茹鹤说，黄茜容不是她的师尊害死的。难道她的师尊就是李秋寒？这么说，茹鹤管申凛叫师姐也就说得通了，只是申凛不爱听茹鹤叫她师姐而已……不过，听茹鹤的意思，李秋寒现在还活着，所以才会想要见刘师傅。可申凛告诉过她，李秋寒早就死了……
白芜青跟在申凛身后，一路都在琢磨这事。申凛冷不丁停住了脚步，白芜青一下就撞到了申凛的后背上。
“怎么了怎么了？”白芜青以为山路上有人拦路打劫，便紧张地问道。
申凛转过身，直直地看向白芜青。周遭除了她们两人，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山路蜿蜒，野草和山坡上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太阳已经西沉，不远处，掩藏在树林中的村落只能看到红色的房顶和袅袅的炊烟。
白芜青以为申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异常情况，还在喋喋不休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还是——”
申凛竖起食指，抵在唇间，轻轻“嘘”了一声。
白芜青不说话了，她看着申凛。
现在她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一个疑问，申凛的年龄究竟是多少？
面容可以修饰，看不出年纪，或者是像黄茜容这样，因为某种邪术或是什么神秘法术，青春永驻；但是眼神是无法掩饰的。
但是白芜青也依然无法从眼神中猜测申凛的年纪。申凛的眼神，有时单纯天真得令人一眼就能看清，有时却深沉得像是无际的深海。
“我知道，你并不是黄茜容，即使你和她现在一模一样，不熟悉她的人，都会把你当作黄茜容，但我太熟悉黄茜容，所以我觉得你不像她，”申凛说，她的脸上不再挂着笑容了，不过白芜青觉得她此刻是温柔的，“你的神态、动作、语气、习惯，统统都不像她。”
“嗯。”白芜青点头，心下却很奇怪，为什么申凛会把她拦在这里说废话。
“但是你和她长得一样，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她。我和黄茜容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即使她活着，也不会发生什么。她活得太久，经历了太多，对一切都看得通透了，也就没有兴趣了，就算她现在活了过来，站在我面前，她也不会爱我……可是，我不一样。”
申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远处。天已经擦黑了，半边天空被晚霞映成了金红色，群山上有几团烟紫色的云滞留不去。
“我不一样，我爱她。当她死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种感情再也不会有结果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白芜青看着申凛。
从别人的口中说申凛和黄茜容如何如何，总觉得像是编排一般，但是当申凛亲口说出她爱黄茜容，却令白芜青震撼。
换言之……白芜青觉得她还挺心情复杂的。
申凛看着白芜青，声音很小：“也许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一下。你跟她长得一样，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就会有难以抑制的感觉。这种感觉，我压抑得太久，她死去了两年，两年之间，我以为我已经把这种感觉忘掉了，但是……我想我并没有忘掉……”
白芜青也看着申凛。晚霞恰到好处地映照在她身后，申凛的脸逆着光，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周身都好像镀了一层金般。
像是被催眠了一般，白芜青点点头说：“好。”
事后想起来，白芜青觉得这主要原因还是申凛的颜值太高了，搞得她不能冷静理智思考，所以当申凛说出“可以相处试试”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两个人继续走下山路，找到刚才停在水泥路上的车。申凛发动汽车，掉头向高速公路开去。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路也没有跟白芜青说话，这让白芜青猜不透申凛是怎么想的。
——反正，好像，申凛并不是非常非常开心的样子。
再怎么样，白芜青也不是黄茜容。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帕梅拉终于开上了高速。申凛这时候似乎放松了一些，她对白芜青说：“过两天茹鹤可能会去找你。如果你想要见李秋寒，就跟她去，听李秋寒给你讲讲阴间的事情。”
“阴间的事情？”白芜青不解其意，“你说过，李秋寒已经死了，我怎么见他，难道真得去一趟阴间不成？”
“李秋寒阴魂不散，他想要见你，自然会想办法的。”申凛哼了一声。
不过申凛这么一说，白芜青马上就不想去见李秋寒了，毕竟死人没什么好看的。
“晚上有什么计划吗？”申凛又问白芜青。
白芜青想了想，刘师傅现在可能正在跟死人李秋寒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张明也死了，她身上的这些帐已经清了，不过不知道申凛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要做，她可以跟着一块去涨涨见识。
申凛既然是鬼王，应该还是很有本事的，不知道白芜青什么时候才能有幸开开眼，看申凛一招手，呼啦啦来上一群鬼，当场跳个舞耍个杂技什么的。
“没什么计划了吧，也没什么人要杀，也没有什么仇要报。”白芜青思忖着，说道。
申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说吃个饭看个电影之类的计划。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天天杀人报仇的。”
吃饭跟看电影都是白芜青十分擅长的事，于是在市区下了高速后，立即指挥着申凛将车开到万达广场，两人吃完饭后，又去看最近新上映的一部文艺片。
不过可能是文艺片的节奏太慢，剧情太无聊，也有可能是白芜青确实比较累了，坐在电影院里，她又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她又开始做梦。
还是漆黑压抑的墓穴，巨大的棺椁。椁盖震动着，随时都会打开。白芜青转头就逃，申凛就站在不远处，她奔向申凛。可是当她跑到申凛面前的时候，申凛却变成了一个面目不清的年轻男子。
在梦中，白芜青听见自己喊道：“师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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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解密黄茜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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