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日头极好,天气晴朗,有风有云。
此时距陆骞从凤郡回来已一月有余,从他与严别霁带回的证据,以及皇帝派暗卫的探查,成功查出淮郡水灾的原委。
淮郡前两年新建的大坝确实是塌了,但是只塌了小小一部分,淮郡太守封璟溪立刻派人着手修补事宜,白莲教的人在此时觉得有机可趁,派人劝说封璟溪向上夸大险情,以得赈灾款,太守封璟溪誓死不屈,被白莲教之人暗害,秘密关押,并且被人假扮。
而太守封璟溪在被关押后勇用智谋,乘机逃离,求助凤郡太守曾明思,曾明思立刻将此时禀告巡察大臣,三人在凤郡摆下鸿门宴,将假“封璟溪”捕获,奈何‘封璟溪’畏罪自杀。
这是无比官方,以及溜须拍马的大臣传播在民间的版本。
事实是,陆骞和晏栖从发现大皇子私兵后,一路风餐露宿,快马加鞭,马蹄才在京都关城门的前一刻踏进城门,至此为期一月的千里追杀也就此告一段落。
参与追杀人,白莲教众,大皇子暗卫,因为他们很不幸在下山时被私兵发现了。
陆骞这么些日子,唯一的收获便是晏栖的初步信任,真是可喜可贺。
所以在辰时用完膳后,陆骞就悠悠闲闲的躺在院中吹着风,等着封璟溪的回信。
从淮郡回来后,他就搬到了太子东宫,太子一向性格乖戾,因此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里角度最好,在金吾卫换防的死角,信鸽飞进来时不容易被发现。
可惜总有人来的不凑巧。
丁六进院时就看到一个悠闲躺在摇椅上吹风的祁舟。
他以书本覆面,一身青色绸衣,在金色的太阳底下泛着光,空无一物的袖子垂在地上,衣角被他架着的脚折出褶皱。
院门是敞开的,加上他又隐蔽出没惯了,直到左脚踏进院门,才想起来扣门,手刚抬起来,那头覆面的书缓缓滑了下来。
一张俊朗的脸慢慢露出,木椅上的人直零零的坐了起来,看见是他,眼皮一动,敷衍笑道:“丁侍卫,真早。”
丁六正要扣门的手一顿。
他从四岁开始习武,八岁才在一百个习武人中被挑选出,成为太子侍卫,这么些年,他从不敢松懈,祁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子,如何知晓他进院的?
丁六木着脸,他冷然惯了,给主子做侍卫,性格必要贴近主子。
丁六:“陛下今晚要举办庆功宴,你在淮郡中立了大功,陛下指名要你参加。”
陆骞:“……”什,么?!!
他没记错的话他只是一个九品吧,这种正大光伟的场合为什么会他他的存在?而且这件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该罚的早八百年罚了,为什么现在要姗姗来迟奖赏?这究竟是奖赏,还是诈?
陆骞欣喜道:“劳驾劳驾。”他一脸荣幸的问道:“是不是殿下与人说我此次十分努力?殿下如此体恤我,我可得好好感谢他!能劳烦问问,殿下如今在哪吗?”
在哪他好去给他一下。
丁六看他那狂热模样,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点:“是严大人向上推举你。”
其实都不是,皇帝根本没有提到这一号人,此次人选是由太子全权负责的,按功绩也没有他,毕竟谁也不知道,临出巡人却不见踪影的世子,为什么在庆功宴中。
只是殿下执意要把你加上。
看着一脸欣喜的陆骞,他突然又想起再说把祁舟加上时,勾唇冷笑的模样。
默默心道,这人是招惹殿下了?
陆骞冷冷心想,嘴好严,这就是太子侍卫首领的实力吗?真可怕。
丁六冷冷补刀:“介时,会有人来接你。”
陆骞露出完美微笑:“好,多谢丁侍卫。”
丁六连头都没点,漠然退出院门,走路如风,一下陆骞就看不见他人影了。
看来晏栖之前说的是真的,丁六很讨厌别人叫他侍卫,因为他想当太子暗卫,但是一招落下风,没选上。
午饭是宫女送到他屋里头的,他被晏栖在东宫里划了一个院子住,里面就两洒扫太监,原本还有一个宫女,但是他实在别扭,找了个借口,把人支走了。
此时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传来,陆骞转头,他的院落是靠在宫墙一角建的,此时那红墙白瓦的地方静静落了只灰色鸽子。
他转头的同时鸽子看到他似的,扑哧着翅膀就朝他飞来,然后直直落到他的脚下。
陆骞从鸽子腿腿旁取出绑好的信件,那鸽子立刻原路飞走了。
这鸽子,据封璟溪说,是他故意这样训的,只要有其他人靠近,鸽子就立刻飞走,这样只要不是信件被抓,大可以假装成是偶然停在脚下的。
他这句话让陆骞一度觉得,封璟溪不应该是考科举状元,应该去特科。人怎么能聪明到这地步?
他把信展开,信上精简的写着数十个数字,他把刚刚挡在脸上的书翻开,按照数字翻开页码,对照了一番,良久他才缓缓合上书。
怪不得……
看完信,他琢磨一会,便倒头睡了。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暮色四合。
日落熔金,天还泛着光,就有一穿着无品袍的小太监进了院。
虽然说是晚上赴宴,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品阶低的小官员而言,提前一个时辰准备,那是必要的。
只是来此的小太监倒是他没想到的人。
是那日给他送官袍的小太监,小太监相较之前,举止从容,张弛有度,既不谄媚,又不会显的不恭,一番话十分得体的一溜烟说完了。
陆骞顶着鸡窝头,甚至有些愚笨的道:“稍等片刻,我换个衣裳。公公请坐,在这歇息一下。”
小太监瞬间破功,连连点头,然后又想起来出门时被他师父提醒,万不能情绪外漏,要是被抓到什么把柄之类……
可他又觉得祁舟不是那种人,他是个好人,他默默地想,但是又想起他答应了他师父,既答应了就要做到,答应却失约,不好。
因此他立刻稳住头,低垂着头,恭敬道:“大人千万别客气,这是奴才该做的。”
每次来祁舟这边的太监都百般推脱,正好便宜他了,他这次都省了去求他师父,这差事就落到他头上了。
他刚低下头,垂下眼,就听祁舟没有半分迟疑道:“上次还没多谢你重新给我送官服。”
小太监唰的抬起头,眼睛里一片荧亮,雪白的脸颊顿时涌现出几分血色在两旁:“不谢不谢,这也怪我。”
如果说晏栖有中久捂在屋子里的白,那这人就有一种天生此肤色的感觉,此人脸上白的剔透,没有一丝血色,脸型又偏圆,一双杏眼睁的极大,显得整个人玉雪可爱。
陆骞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这,该不会是祁舟欠下的情债吧?
也不是不可能,太监多出自贫苦之地,祁舟是荆州藩王世子,荆州穷乡僻壤的,靠沙少水,干旱少雨,那里的百姓都穷的很。
想了又想,陆骞憋出一句:“我已有心上人了。”
小太监茫然抬头,水雾一样的杏眼里透着无辜,然后呆呆点头。
恰好此时在院门口的丁六,将此话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他本来是想问何时出发的,没想到听到两人对话,他看看里面生的可爱的小太监,又看看一本正经的祁舟,想到他那绝好的听力。
莫不是?说与我听的?他想成亲了,想让我去禀告殿下,给他娶亲?
那为什么想娶亲要告诉殿下?想到他平时提起殿下的眼神。
丁六:……?!!!
他转身就往回走。
此时在院中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陆骞,对外面的一切一无所觉,他只想快点将这朵小桃花掐断。
小太监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咬着下唇,眼泪就潸然而下。
陆骞手条件反射的伸出,反应过来后又放到袖子,掏了个帕子递给小太监:“对不住,对不住。”
看他接了才松一口气,然后后知后觉,不对啊,他为什么要松一口气?这是原主情债吧,还没解决呢!
小太监拿了帕子,立刻没哭了,他用衣袖点了点脸下的泪,然后把帕子塞进袖子,声音中还带着哭腔:“之前在荆州时,多亏了世子给的几个碎银子,奴才才能活下来,一路走到京都,一点钱而已,世子不记得也很正常,奴才记得就成。”
他话是这样说,抬头晶晶亮的眼睛中透着希冀。
陆骞搜肠刮肚一番:“我记得你,那日你和今天大相径庭,我一时没认出你,你如今过得如何?还好吗?。”
小太监连连点头,打开了话匣子:“奴才过得好极了,在宫里认了个师父,师父对我好极了,他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有他一口就有我一口,今日宴会他还特地把奴才调到御前伺候,为的就是要是趁此机会,让奴才得陛下青眼。”
调到御前?陆骞本能感觉到不对,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庆功宴而已,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补办的庆功宴,按理说人员调动应该是按排位来的,毕竟也没什么重要的
在这不重要的场合,硬是调动人进去,不太对。
小太监一直絮絮叨叨,并没有看到祁舟思考的眼神,讲了好一会,突然感觉到天色暗沉了一些,连忙道:“呀,时辰不早了,快去换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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