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后,第二日清晨林间就起了大雾。
山间凉的很,陆骞早早就被凉风吹醒了,醒来他吸了吸堵得严严实实的鼻子,脑子里一清醒就转过身去看晏栖情况,但是晏栖还是没有醒。
不仅没有醒,把手搭上去一摸,他额间滚烫,竟是起了热症。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在这里的。
陆骞当机立断,立刻抽回手,把昨天剩下的一些放在晏栖枯枝点了,在把厚实的那件外套脱了裹在他身上。
陆骞垂下头时看了他一眼。
昏黄的火堆哔啵的响着,晕在晏栖面无表情的脸上,烛火昏黄使得他脸上无端有几分暖意,高挺的鼻梁在脸侧投下一点阴影,眼尾被阴影染成墨。
他就这样静静的合着眼。
陆骞俯下身,靠在晏栖耳边,他的耳朵都已经红的像要滴血,陆骞刚靠近他就感觉到一股炽热的滚烫。
他轻而缓的道,一字一句,内里都含着珍重:“等我回来。”
这么些功夫,雾已经散了些,陆骞又在洞口放了些枝丫,枯草,把洞口完全盖住。
现在晏栖还是昏迷状态,他出去找救兵回来说不定晏栖已经没命了,他此次出来是为了找药。
路上泥泞难走,还有一些未散的雾在树林低处。
陆骞一边要注意不要在路上留下痕迹,一边要仔细着路,这是一个耗费心神的事,不到一会他就满头是汗了。
好在他走了没一会,林子里的雾就全散干净了,温度慢慢回暖,阳光从林叶间的罅隙撒下,地上是斑驳的痕,这时又恰有轻柔的风拂过。
满林树影,一枕松风。
陆骞看着阳光,但是树太高了,他无法看到日头的方向,他只能看着这边比另一边的灌木低草茂盛些,只能试探性的往那边走。
他们处的地方的草木没有另一边茂盛,应该是处于山北水南之处。
而退热的草药一般都喜热,山南处应该会有。
他小时候他娘也经常会带他去战场见识,那时候他还小,他爹又看不惯他吃干饭,左思右想了一会,把他丢到伤病营了。
当时营里只有个大夫,一见他眼睛都绿了,硬是要抱着他,说收他为徒,但最后只能可惜的把一些简单的草药辨识交他给他。
多谢老爹,多谢大夫,这些让他现在用上了。
但是他总感觉老爹其实不想让他用上。
走了可能有十几里路,走了多久,陆骞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日光已经开始毒辣了,这次打猎是地方是重新圈画的,也就是说里面的动物是纯野生的,在秋猎前一个月,猎场还是划定一惯用的那个,但是在打猎前,突然又改了。
这里离京都有**十里路,据勘测的人报,这里是一片平坦树林,只是有写小坡而已,但是怎么会出现断崖呢?
皇帝知道吗?
皇帝并没有进来,他只是在入口处打了一只内务府早就准备好的鹿,就大笑着满载而归了。
陆骞突然听到了嬉笑声。
陆骞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们从悬崖上滚下来也不知走了多久,早就远离人烟了,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嬉笑声?
“老三,站那干啥呢,训练了训练了。”
“哎,又没人看,整天练,练给谁啊。”
不好,好像是别人养暗卫,或者侍卫的地方。
陆骞动作轻缓的往后退着,但是最后那个人的话语夹着风,带着一点声音尾巴溜进了他的耳朵里。
“可别说这种话,要是让殿下听见了,有你好果子吃。”
殿下?什么殿下!
陆骞猛地抬头,往前一步,那些稀碎的声音又清晰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你说大皇子也真是,非要挑这让我们练,这荒郊野岭的,做个什么都困难。”
旁边那人调笑道:“怎么,想你女人了?再忍忍吧,我们这都算好的,离京近,有事能立刻进京,还有离的远的。”
大皇子?
他还在这里藏了兵?
陆骞轻声轻脚,往前一步,离那块更近了。
只见林子中间是个平地,空了很大一块,里面站满了**着上身的人,正在默不作声的打着拳。
而林子边缘处,离他很近,只隔了三四根树木的地方,有几个人正自以为小声的议论着。
少了。
账本上养的兵还少了,大皇子起码养了七八万士兵。
他的心已经悬然欲揭了。
“你兄长不是大皇子管家吗?能不能和大皇子求求情,把咱两调回去,这里太苦了,晚上冷,白天热,山路难走,运来的粮食也少,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
“放心好了,我听我哥说,我们粮食很快就要翻倍了。”
“这是为什么?”
那人四处看了看,见大家都在专心训练,这才凑到另一个人耳边,小声道:“听说大皇子最近把那谁留的财宝全找到了,运出来了,以后饿不着我们了。”
“谁?大哥,小弟我新来的,不知道这些,只是有亲戚是大皇子手下幕僚,被举荐来的。”
那人哈哈大笑,拍着另一个人的肩,两人好的一样:“瞧你说话,还举荐,我们又不是那些文人。说话还娘唧唧的,就是那个说,陆远他老婆。”
另一人点头哈腰:“是是是,大哥说的对,多谢大哥指教了。”
陆骞听着说后面说话那人声音耳熟,而且这人一听就是在套话,仔细一看,说话那人两颊瘦削,整个人高高瘦瘦,像一根风吹就会倒的木头一样,又面上雪白,从里到外透着一股累的死气。
是那个幕僚!
在大皇子府中那个被排挤的寒门。
他不是幕僚吗?怎么会在这?或者说,他到底是谁的人。
那两人歇息好了,把壶里的水喝了最后一口相继往人里面走。
寒笙跟在那人身后走了没两步,突然捂着肚子蹲了下来:“哎哟,我的肚子。”
前面人回头:“咋了?”
寒笙脸上浸着冷汗,嘴唇发白:“我肚子疼,我先去解决一下,你先走吧。”
“这。”
那人有些迟疑。
“没事没事,小弟马上回头,大哥快去吧,等下莫让管事的看见,看见又要罚了。”
那人立刻哼了一声:“他还敢罚我?我哥可是大管事!”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寒笙说完话后那人就开始往演练场走了。
“我会跟管事的说的,你去吧,别担心。”
寒笙心中冷笑,面上感激道:“多谢了。”
他往后走了几步,走出演武场范围,走到一颗树后,这处草木也不是很茂盛。
寒笙:“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陆骞也不扭捏,从树木后走了出来。
那人冷淡点头:“是你。”
陆骞:“你诈我?”
寒笙微微笑起来,他本是两颊瘦削的阴郁面相,但这一笑他身上的冷都不见了。
寒笙:“谁说不是呢,你现在已经知道你想知道了,你想怎样?”
陆骞反问道:“你又想怎样?”
说这话时,他的手放到了腰间侧处,这处有个火折子,不行到时候烧他一下。
寒笙脸上静静,可能是好混入这些人中,他的额发短了些,眼睛露了出来,他的眼睛中闪着精亮的光:“素问太子广纳贤才,这是我的投名状。”
陆骞深呼一口气:“那你所求为何?”
寒笙:“广设黄金台,使天下寒门,有才便有依处。”
陆骞:“太子现在正被人暗杀。”
寒笙眼神瞬间变了,但他立刻冷下来:“太子在哪?”
陆骞沉默下来:“暂时死不了,有退热药吗?并且我需要一个暂居处。”
寒笙:“从这处往北十五里,有一处小村庄,村尾有一户瞎眼老嬷,正是家母,你大可放心去。我把家母托付给你。”
陆骞细细思忱,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把老娘放在你手上,换取你的信任,你把答应我的事做好。
陆骞:“好。”
陆骞并没有带着寒笙回洞穴,但是他拿了寒笙的药,也拿了些吃食,药装在一管削的光滑的竹子里,据说是寒笙老母所做,他老母靠卖这些采来的草药为生。
吃食不多,因为寒笙的份例不多,并且寒笙是被排挤到了此处,中午里又是一些武人,本朝文武不谐,知道的人不针对他就不错了。
陆骞:“晏栖,喝药了。”
陆骞轻轻拍拍晏栖的脸,被烫的吓了一跳,把药喂了进去后他又外敷了一些在伤口上,伤口外已经有一层薄膜,开始凝固了。
陆骞回来时采了些野果吃采,那拿的那两个馍馍被他放在火边热着,好让晏栖一醒来就能吃上东西。
回来后没一会,天黑了,冷风开始往里面倒灌,洞里又冷了。
吃了东西没一会,晏栖开始不安的抖动,陆骞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靠在晏栖身边,抓着他的手,靠此给他传递一些温度。
柴火被风吹的摇曳,火散出一些暖暖的温度,从嘴里呵出的是冷气。
慢慢的,温度开始往上升,洞里充着暖洋洋的气息。
晏栖慢慢停止颤抖,呼吸渐渐稳定,呼出的气体也没有那么灼热,他安稳的睡了。
陆骞无奈看了一眼晏栖,想,除了他娘,他还没这么伺候过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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