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秋到前院时,阮堂正和阮夫人坐在桌前说话。
阮苏秋向来是有些怕爹爹的,他与大姐和她都不算太亲,爹爹在她们面前总是威严的,从来不会抱她们或是做出些别的关心的样子,若是见面,总要问他们学业或女红如何。
阮苏秋给阮堂见了礼,阮堂轻轻点头让她坐在了一旁。
“听说你最近在丝绸坊学经商?”阮堂没有抬头,喝了一口茶。
阮苏秋轻声答道:“是的,爹爹,我已学了半月有余,丝绸坊的账目大致已弄清了。现下偶尔也可以跟着方琼做一些生意了。”
阮堂抬头望向阮苏秋,见她面上淡淡的骄傲,皱了皱眉道:“学着玩玩便罢了,别因为这个耽误了你的婚事。”
阮苏秋顿住,试探问道:“爹爹,我年岁还小,小将军也未回朝,我现下学些手段,也好——”
阮堂不待她说完便打断道:“将军府那边已传过话来,若是半年后傅长忧还未归来,你便直接与他成婚吧,大将军的母亲似乎已经病重,等不了那么久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下去吧,我与你母亲还有话要说。”阮堂端起茶,不再多言。
阮夫人敲了敲椅子把手,冲她摇了摇头。
阮苏秋沉默地离开了前院。
不想去书房再看账本,阮苏秋慢慢地往小院的方向走着,白鹭也安静地跟在后面。
她突然想到,上一世成婚前,爹爹也是这般着急,不等少将军归来便寻了个借口将她嫁入将军府,但前世她嫁去后,大将军的母亲并未曾有疾,这一世很多事虽变化了,但将军府那边的婚事,爹爹的态度却半点未变。
阮苏秋在小院门口站定。
前世从她嫁入将军府,至满门抄斩之时,爹爹都不曾再见过她,回门时爹爹总也留在衙内不曾回府。她今世回来第一反应是找爹爹问清楚,只怕也是她自个儿潜意识里觉得爹爹的举动有问题,前世跟着她嫁入将军府的人,也得打探一下了。
阮苏秋抬头望向小院,两个洒扫的小丫头在院内照料着花园里的花。她记着这两个丫头入府至今已有三个月,她却连她们的姓名都还未知晓。
见得阮苏秋走入院内,小丫头们放下手中的短锄行了礼。
“你们俩个丫头,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阮苏秋轻声问道。
两个丫头一愣,年纪大些的回道:“回二小姐,奴婢名唤柳儿,今年十四岁,她是奴婢的妹妹,名唤莺儿,今年十二了。”
“家中可还有亲人?”
“回二小姐,奴婢家中还有母亲在,母亲身体不好,并不大能劳作,养些蚕勉强度日,奴婢们进了府才赚了些家用”
阮苏秋打量了她们一会儿,两个丫头年纪都不大,手上有些茧子,相貌也是平平,打扮也并无出众之处,若是混在人堆里,丝毫都不引人注意。
是个打探消息的好苗子,阮苏秋想道。
次日,宫中发了皇榜,宣布与漠北开境通商,钟楼前挤的人满为患。自古通商都是大事,京中高门大户皆会派人跟着商队前往邻国贸易,小商小户若有资本也会想法子分一杯羹。
阮苏秋坐在百味楼的三楼包房,望向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辆简单的马车行至酒楼门前,阮苏秋瞧见百味楼的老板江花语出门迎上了马车。
方琼掀开车帘下车同她交谈了几句,也进了酒楼。
方琼敲门进得包房来,与阮苏秋打了声招呼,便坐到了对面。
如今阮苏秋如方琼也算是熟悉,两人之间不再多礼。
阮苏秋笑道:“你跟百味楼的老板倒是熟悉,莫不是有人要被撬墙角了吧?”
方琼并未搭理她的调笑,只长驱直入:“二小姐,夫人吩咐了,行商之事,十日后便启程。”
阮苏秋敛起笑容,但没有开口,若单是讲这件事,方琼大可不必将她约在此处,直接让小厮带个信儿回她便是。
方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但,二小姐您不能跟商。”
阮苏秋皱起眉来,昨日爹爹回来,她便觉得事情不好,倒没想到这么快便要来阻着她的行动。
“阿娘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爹爹的话吗?”
方琼摇了摇头,回道:“夫人做事自有她的理由,我们做下人的,不需多问。”
阮苏秋思考了会儿,将手轻轻放在桌上问她:“阿娘原话是怎么说的?”
方琼放下了茶盏,盯着阮苏秋,一字一句回道:“夫人说,‘行商之事,十日后便启程,但,二小姐不能跟商。’”
阮苏秋顿悟,笑道:“原来是这样。”
她思索了一会儿,抬头问到:“方总管,昨日府里来了个奴才,因是饥荒逃来失了户贴,也无人可证他清白,你可知从哪里可以搞个户贴来?”
苏琼继续低头喝起了茶,回道:“自古人力买卖都是牙行所管,尤其是东市几家,均是做正经生意的。”
阮苏秋点点头,不再提行商之事,让白鹭出去叫来酒菜,谈笑间转移话题道:“方琼,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你为什么是阿娘捡来的?”这话阮苏秋问过数次,早就不期待这尊除了阿娘的话以外,谁的话也不听的冷面佛的回答。
方琼果真仍旧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夹起一颗红烧狮子头放在碗里。
阮苏秋仍不死心,张嘴刚想再问,方琼开口道:“这红烧狮子头味道倒是不错,二小姐不若尝一尝。”
阮苏秋知道这是不打算再言语的意思,便也安静下来,一起用膳。
关外。
荒芜的大漠绵延万里,偶有风团草随风滚过,苍城城墙上站着一排士兵,连日干旱晒得人极为疲惫。
城府内,几名将士正绕在沙盘前讨论战事。座首的男人眼神凌厉,一道刀痕自眉间划至唇上,这便是勇义大将军傅盛章。
漠北一边派使臣前来议和,一边却将一部分兵力留在了最近的琼州城外不肯全退,大将军傅盛章派人快马加鞭将军情报与京城,皇上却对这批军队不以为意,仍是同意了通商。
“爹,怕什么,若是他们再敢来犯,直接打他个屁滚尿流便是,咱们能打退他们大军三次,还怕这么一小撮不成。”说话的男人与傅盛章有几分相似,他满面狂傲,带着那桃花眼里也布满了轻佻。座下的将士们纷纷赞同,有激动的恨不得现在便带刀去砍了那些士兵一般。
傅盛章抬了抬手,将士们慢慢安静了下来。他抬头望向对面,问道:“长忧,你觉得呢?”
“爹,若只是漠北这一批军队,自然是无需担心,但琼州城离北胡只有不到百里,只怕鲜卑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话的人声音清朗,面带微笑,眼中却充斥着淡漠与疏离,言语随意间便点破了漠北的意图。
先前说话的那男子拧眉问道:“长忧,你的意思是,漠北想要攻打北胡?”
傅盛章叹了口气,说道:“长远,长忧的意思是,恐怕漠北和北胡要联合了。”
傅长忧起身跪道:“通商之事已无余地,若爹信我,便让我带五十亲兵,我自将前往琼州探明虚实。”
听得傅长忧成竹在胸的语气,傅盛章点头遣退了众人。
待到屋内只剩他们二人,傅盛章卸下将军的架子,拍了拍傅长忧的肩膀。
“长忧,”傅盛章唤她“你知道你的身份。”
傅长忧沉默着,面上一直维持的浅笑也逐渐消失。
“自己要小心,不要被别人发现了。”傅盛章起身,往门外走去。
“是,父亲。”傅长忧低声应道,声线比会议时更为纤细。
傅盛章在门前站定,叹气道:“若是你大哥有你一半聪慧便好了。”说罢,径直离开。
傅长忧抿起嘴唇,悄然握紧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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