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微蒙,阮苏秋起身从床上坐起。前夜头疼的狠了,一睡过去梦里便皆是梦魇,凌空的刀,遍地的血渍,身旁倒下的婆母,一遍一遍地在她眼前回放,醒来倒不知是前世今生了。
白鹭掩着呵欠端来热水伺候阮苏秋洗漱。
端坐在妆镜前,阮苏秋想起昨日阿姐说的使商之事,退婚之事暂时不提,但若是北漠与大越通商,兴许她能寻些别的机遇。
阮苏秋起身去到前厅,阿娘早已在前厅清昨日家中铺面田库的账目。几个大管事站于堂下,安静地低着头,等着阿娘的指示,见二小姐到来,也纷纷见了礼。
前世阿娘也曾叫她学一些中馈之事,只是她从没放在心上过,阿娘见她不上心,便也没有强求她继续学,如今她却得好好学习下了。
“阿娘~”阮苏秋上前靠在阿娘椅旁。
阮夫人抬头见是她,笑道“小懒猫今日竟早起了,可是稀奇。”
“阿娘惯会取笑我,阿娘你看的是哪里的账?”
“这是京郊丝绸坊的账目,前几日去往燕国的商队刚回,方琼来交账,今个又是月中,几家酒楼,首饰铺子,和外郊那九百亩田的管事们便也来交账了。”
阮夫人点了点个头最高的那个女人,阮苏秋望了过去。
方琼绝不是京都的人,她身形高大健硕,面方眉高,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那一双眼睛对光时甚至隐隐有一丝蓝色。
阮苏秋向她点了点头,方琼也微微弯腰,恭敬却又傲气。
阮苏秋回头问到“阿娘,昨日我叫白鹭带的话,你可听过了?”
“嗯,听说几日前傅大将军打了几场极为漂亮的胜仗,攻下了三座城池,消息刚刚传入京中,漠北那边大约也紧急派了使臣来想要求和,互通使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阮夫人大概见她难得对这些事感兴趣,便也多说了几句。
“说起来,若是招商的圣旨下了,你爹向来是个有野心的,定然也是会叫人申上去的,大概要烦劳方琼再跑一趟了。”
方琼俯下身极为恭敬道:“我的命都是夫人捡回来的,只不过走几趟路又算什么。”
阮苏秋好奇道:“什么叫你的命是夫人捡回来的?”
方琼看向了阮夫人,并未回话。
阮夫人按住阮苏秋的手,“这些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倒是你,怎么一早不去用膳,来找我做什么。”
阮苏秋见阿娘转移了话题,倒也没继续追问。她眼珠转了转,问到:“阿娘,你可曾跟过商队?”
阮夫人点头“年轻那会儿刚成亲时,你爹还是个秀才,日日苦读,家中时有困顿,为了多赚点家用,总要东奔西跑,这两年你爹爹也算是平步青云,家里要有人主事,也不便再到处跑动了。”
大越曾有过两代女帝,当今圣上虽是男子,但对女子有限制但并不极严,也不曾重农抑商,从官从军不许,但从商中女子是极多的,为了家中女子自立,有些人家甚至会鼓励家中女子去经商,待她们成亲后掌家也更有手腕。
阮苏秋端坐到一旁,收敛了笑容,轻道:“阿娘,我想学行商。”
阮夫人也抬头望向了阮苏秋,见她面色坚定,不像玩笑,便问道:“之前让你学你都不肯学,怎的现在倒有了兴致。”
“娘,我年岁也不小了,不学些手腕,以后若要掌家可怎么办。”阮苏秋假意叹了口气。
“那大将军夫人可是个雷厉风行,就算是你什么都不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阮夫人话音一转又道,“但学些傍身的手段总也不会是坏事,如今你婚期未定,跟着学些也好给自己挣些立身的本钱。”
说罢,便将手边丝绸坊的账目推到了阮苏秋面前。
“刚好,你跟着方琼,先学着将这次行商中丝绸交易的账目理清吧。”
阮苏秋点点头,接过了账本,看向方琼,方琼却未回应,她仍抬头望向阮夫人。
阮夫人拿过首饰铺子账本,头也不抬,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对起帐来。
方琼叹了口气,低头向阮苏秋回道:“我一定会尽力尽快带二小姐熟悉丝绸坊和行商事务。”
阮苏秋点点头,心中疑惑却也知道不便再问,拿着账本唤起苏琼去了书房。
阮家丝绸坊是尚书府的主要支撑,也是京郊最大的丝绸坊,单是占地便有九百多亩,京中大多商铺的货源都来自阮家,更不提钟楼前最大的三家成衣铺、丝绸铺、布坊皆是阮家的,丝绸坊的帐是最复杂最难学的,但若是理清了这些,阮苏秋便可以证明自己能够跟着商队去行商了。
一旦出去跟商队,至少也要三个月,那么成婚的事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延后,自己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考虑怎么样取消婚约了。
阮苏秋按了按比桌案还要厚上两倍的账本,向方琼问道:“这么厚,这是今年的账簿吗?”
方琼回道:“二小姐,这是京郊丝绸坊制纱坊上个月上半个月的账簿,还有半本,还在我这里,您要一起过目吗?。”
阮苏秋看着面前另一本近三寸厚的账簿,眼前一黑。
一连几日,阮苏秋都在跟着方琼学习丝绸坊的生意,单材料采买,成品供应便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阮家丝绸坊有自己的养蚕抽丝工坊,但因为需求量大,仍需从外地采买,城外便有许多村子靠着养蚕卖丝给阮家来生活。而丝绸坊的成品丝除去供给宫内的极上等贡品,上品和中品中较好的部分是京城内千金夫人们的时尚追求,其余的则是行商时拿来跟大燕,后魏等国进行贸易的商品。
方琼聪明又仔细,丝绸坊的账目清晰明了,阮苏秋本就聪慧,不出几日便搞清了整个丝绸坊与商铺的运作。
阮苏秋曾好奇问过方琼的来历,但方琼嘴极严,除了丝绸坊的事,其他的她一概不张口。每天除了到丝绸坊监工盘账,她几乎没有任何自己的生活,每日甚至休息也休在坊中。
问起娘亲,娘亲却也闭口不言,只叫她跟着方琼好好学。
阮苏秋好奇心便愈发旺盛了。
半个月后。
阮苏秋早早便起了床,白鹭边端着铜盆边嘀咕道:“二小姐,您最近起的是愈发早了,明明昨夜看账簿看到三更才睡,今个鸡鸣才两声您又起了,看的奴婢都觉得累了。”
阮苏秋按了按脑袋,自重生以来,脑袋总是隐隐作痛,今日起床倒还算是可以忍受的。
“白鹭,你出过京吗?”
“奴婢小时候是在京郊村子里长大的,爹娘都死了,奴婢八岁进府便跟了您,如今已有八年了,您去过哪奴婢便去过哪,哪儿有机会出京呢。”白鹭将铜盆放在梨花木架上,打湿了绸布,递了过来。
阮苏秋接过白鹭手中的绸布,轻轻按在脸上。
“如果我要带你去北漠看看,你想去吗?”
“二小姐您说什么?!”白鹭大吃一惊,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面上却逐渐露出喜色。“带我吗?二小姐您真的愿意带奴婢吗?”
阮苏秋见她逐渐笑开,自个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小姐,奴婢明白了!您定要好好学习,奴婢现在就让小厨房将早食端来。奴婢可指着您带奴婢出去涨见识了!奴婢可从来没见过北漠人长什么样呢!”
阮苏秋敲了敲白鹭的脑袋,摇了摇头。
“对了,二小姐,奴婢差点忘了说正事,尚书大人回府了。”
阮苏秋收回了手,慢慢坐直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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