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赐予人类的土地,开垦过度,土壤污染,飓风,烈火,病毒,汹涌地侵蚀,流经界限,吞噬神明的领域。
生存,生活,生产,海啸地震席卷倾覆。神明衡量,毁灭人类,还是让步?
他们的文明璀璨,但他们的文明于神而言,毫无意义。刹那间,神明做出了选择。
壁画如同青铜门前的老人,闭眼感受千百年前平滑细腻的痛苦。
应许之地的动植物暴乱,人类不堪其扰,找到源头后,一部分人决定向神明开战。奔赴战场前,神明剜块心肉,双手编织茧丝,用力地绑扎结实,埋葬在花园之中。
人神大战,天惊地动,目极连接天际的地平线,野草十米高,巨木撑起遮天蔽日的伞盖,猛禽潜伏在树冠,长尾与利爪绞杀人类,伏尸百万,天空河流映透妍丽鲜红。
岩浆喷射出火山顶的环形坑,这场突如其来的火山喷发摧毁大部分动植物,点燃神明的羽翼,人类却留下小部分,殊死搏斗后取得胜利。
神明落败身殒,人类欢呼着,跳进神身体流出的血潭洗浴,浇灌植物。还有人携带铁锤,爬上神明的身躯,敲碎祂的尾椎骨。无一例外,这些人体内都燃烧着黑光。
没有人注意黑光,以及祂手心,那是厚厚的虫茧。神明在临死前,挖出花园的心肉。
几人看完壁画,面面相觑。宁软软犀利点评:“邪门儿。”
谢阮却如梦初醒。
幻境中手指怪说“唯有烈火使你摆脱”,校长的日记,藏书库里悬挂的茧团,一切的一切全部串成线。
他先前推测错了。
手指怪根本不是所谓的造物,而是神明本身。祂料到人类弑神的可能,就像克隆那样,摘肉利用茧丝,重塑肉身。
神明知道自己会再次降临世界,在此之前祂必须报复弑神的人类。为区分清楚,祂在这群人体内埋藏黑光,此后代代相传,称之为孤魂。另一拨依附神明的,则是信徒。
如祂所想,祂不但苏醒,而且吸引部分信徒,但这远远到达不了复仇的地步。
祂不惜利用信徒与孤魂,欺骗祂们吞噬孤魂。
本身先前祂的目的的确是复仇,如今看来已经不满足于此,更想要重新攀上神位。
其实弑神的办法,很简单,从谢阮第一次进入幻境时,就有了提示。
校长日记提到过,茧丝会进入肉/体,当最后那层茧变成壳,从壳中出来的,都能活着。
手指怪是壳中之物,祂的身体不是原本的,而是由茧丝构成的新躯壳。
“火烧。”谢阮激动说。
祁傲和宁软软一脸懵逼看他:“啊?”
谢阮跑起来,飞速道:“壁画有讲,祈祷室那个手指怪是神的次代,包裹在茧中重新生长,用龙的形态破壳而出,再从龙形变成现在这样。”
“没懂!”祁傲跟上他。
宁软软也头疼:“你别说一半遮一半。”
谢阮道:“我找到校长日记,里面提到过,壳最初是茧丝,身体不断吸收再吸收,茧越来越薄,最后就会变成壳,你们想,吸收茧丝后的身体里面是什么?”
“茧。”另外两人异口同声道,刚说完,他们倒吸冷气。
宁软软问:“祂自己不也能控火吗?”
谢阮早料到这个点:“是幻像,上次我被火烧过,但没有痛觉。”
祂既然可以凭空把教室变成教堂,变出火又有什么困难!
三人冲到藏书库外,门口大敞着,声音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他们此起彼伏的喘息。
越是安静越古怪,谢阮刹脚,停在藏书库入口,轻轻推开门。
不出所料,藏书库也安静至极,回荡水滴落的清响。白蜡燃烧到底,黑黢黢一片。
“秦褚?”谢阮压低音量喊。
无人应答。
出事了。
谢阮心弦顿紧。
藏书库没人,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们追逐着离开这里,一种是秦褚被干掉了。
第二种可能性较低。
宁软软摁亮手机,门槛上干净,再往内到处是黑黏液,从天花板糊到地板,看样子之前战况很激烈。
谢阮:“?”这跟硫酸洗地有什么区别!
但凡走进去,他腿可以不要了。
“这里。”
背后是秦褚的声音。
几人偏头看过去,他正从谢阮先前走的暗道小门支出头。
秦褚招手让他们进暗道,谢阮心中隐约腾升起猜测,他带头进去。
“你耳机呢?”秦褚问。
谢阮耸肩:“被段楚汉折断了。”
秦褚目光顺眼尾扫过来,平静温和,谢阮倒生出这人怀揣坏心眼儿的错觉。
“还能走吗?”嘴里虽然这么问,但秦褚没有打算帮忙的迹象,只是抱手倚靠着墙壁。
“托您的福,没废掉。”谢阮钻到下面的楼道阶梯,宁软软和祁傲都探身进来。
秦褚道:“先下去。”
他们前前后后走,谢阮越往下越感觉到股冷意,就像是往骨缝里吹一样。
楼道口环绕,谢阮看见熟悉的烛光,飘忽不定,鬼影般飞旋。
他踩在最后的台阶时,校长那张脸霎时怼过来,比恐怖片特效还逼真,谢阮脸煞白,忙扭头喊其他人跑。
“别怕。”校长说。
谢阮胆肝俱裂。
鬼说话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有意识。”校长伸手欲拉他,似乎想到什么,看眼谢阮的腿,他手臂又局促地垂落下。
“校校校长?”谢阮磕磕巴巴。
校长脸啪嗒掉在地上。
谢阮快晕了。
“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校长。”黑泥浆校长吞吞/吐吐道,他蹲膝捡起地上的脸,啪嗒贴回去。
谢阮噤若寒蝉。
您这说服力着实有点差啊!
校长认真把脸调整到正常角度,不动声色挪开和谢阮的距离:“你们先进来吧,别站着。”
谢阮朝后面望了眼,秦褚微不可查地点头,他缓松口气:“好。”
房间灯火温暖,大大小小的茧挂在屋顶,宁软软好奇地往上看,“啊呀”一声捂住眼睛。
祁傲也望见这些茧团上的头了,神色相当难看,他退至阴影处,尽量偏过头,视线错开天花顶上的脸。
付愿躺在床上,神明消散吟唱结束,她昏昏欲睡,全靠意志强撑着,眼睛瞥向祁傲:“小傲,好久不见。”
祁傲这才把脸别过来,不太自然地打招呼:“付阿姨。”
付愿笑了笑,又看着谢阮笑道:“又见面啦。”
谢阮正埋头找折叠凳,床边秦褚铺平座椅,推到他面前。
“付阿姨,校长,这是什么情况?”谢阮毫不客气地霸占凳子。
校长站在围帘外,隔着层叠纱布看不清晰模样:“秦褚把我引进来的。我其实可以抗衡祂的控制,但我自己意识不到,秦褚借了外力。”
当校长进入房间,看见清醒的付愿那一刻,他瞬时掌握住奇怪的点。
这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谢阮颇为同情。
校长给神明演了两三年的猴戏,被迫加班,还背负无数人性命。
“明确来说,”谢阮拿出壁画照片,给众人展示道,“不仅是利用孤魂吞食孤魂,连起死回生都是场骗局。”
他顿了顿继续:“教堂壁画记载,神明身死前,在心脏剜了块肉下来。这个手指怪,就是那块心肉长起来的。所以祂不是起死回生,而是克隆。祂另养了一个自己,并且用力量复制了记忆。”
“祂是神明初代种,但我们不是,”谢阮平静说,“死亡是真正的死亡,没有复活的途径。”
屋内霎时安静。
这场局中,神明是做局者,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况且次代种失去神性。
宁软软打哈哈缓解氛围:“至少我们清楚具体情况,不是一无所知。挺好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往事无可追忆,未来犹可改变嘛!”
杵立帘外沉默良久的校长接话:“之后有需要,请你们尽管提。”
“我有,”谢阮抢到第一个提问权,“段楚汉跟你们的关系,我想具体了解一下。”
付愿半眯着眼,闻言,竟微微直起身。校长也转过身来,死灰白的脸上居然看出点僵硬,似乎不太乐意提这事情。
谢阮知道段楚汉和校长他们关系渊源够深,但他必须了解中间的情况。
他隐隐觉得,一旦讲述清楚,可能波及的范围长达数年。
付愿撑了会儿,落败下阵,轻叹口气:“念云,过去那么多年,告诉他们吧!”
校长摘下脸捂在怀里,总怕别人看出些崩人设的表情。
其实他那张脸无所谓正常表情,无论哭或笑,根本看不出任何常规神色。
“他,和我是大学同学。我比他大两级,阿愿和他先认识,后来介绍给我,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细细听校长讲述,谢阮他们大概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付愿是音乐系的学生,大学课外活动多,文艺学院和体育学院常有合作往来。一来二去,段楚汉和付愿相识。
那时的付愿与校长已经是恋爱关系,付愿自然将段楚汉介绍给校长认识。两人三观一致,志趣相投,便成了拜把子的兄弟。
大学毕业没几年,付愿与校长结婚,段楚汉还给他们两人做伴郎。
直到付愿怀孕生子,女儿也经常与段楚汉接触,段楚汉喜欢小孩,常领着她出去玩。
而第无数次的一去,他们的女儿不再复返,独留段楚汉自己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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