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狂奔到一楼，身后烛火逐步黯淡熄灭，黑暗四面八方蔓延无定处。
校长浑身粘液拖成漫长尾迹：“我们就这么跑了？”
“放心，他不会有事。”秦褚道，“先找破除幻境的方法。”
背后的唱诗班乌泱泱的追来跑去，两人遛了圈，折回上楼的梯口，跑到一半，楼上摔邦邦邦的闷响，定睛一看是身强力壮的青年，大拨信徒围绕他撕咬。
那人提脚踹飞咬手臂的，信徒头撞墙壁，颈骨断折，咔哒咔哒扶正，再次猛扑过来。
“段楚汉？”校长愣神惊呼。
青年扭头望过来，头部咬痕明显，肉块丢失小半，露出里面阴白的骨头，格外唬人。
瞧清校长的脸，他尴尬似的抬肘遮挡自己，这一空档，另边信徒一口咬住他脖颈，腐肉脱骨掉落在地，信徒饿狼扑食，抢夺地面的肉块。
“走。”秦褚冲过去，拉过段楚汉衣袖，硬拽出信徒群，“去三楼。”
段楚汉反应极快，加入队伍朝三楼冲。
唱诗班折弯时，信徒也正拥挤而上，两班人马混杂，头挨头脚蹭脚，摩肩接踵，一时半会儿竟堵在梯口，短时间内压成沙丁鱼罐头，难以前进。
“校长，你吸引唱诗班到藏书库，可以吗？”秦褚把蜡烛塞校长手心问。
校长点头：“没问题。这是要分头行动？”
“嗯。段老师和我一起吧，顺便也能见个人。”
很长时间，段楚汉没再听见有人称他“老师”，手足无措地应声。校长猜到秦褚接下来的计划，倒也没阻止。
三人兵分两路，校长等在楼梯口，吸引信徒和唱诗班的注意力，秦褚带着段楚汉找到过道门，飞跨奔下楼。
屋内燃着明媚烛火，光摇摇飘着。
先前秦褚拿走蜡烛，宁软软依照付愿的话，重新点了根，处理掉付愿周边的茧丝，随后等待耳机里的提醒。
耳机一直没动静，暗道传响乒铃乓啷的脚步。宁软软看向祁傲，对方也盯着她，两人不言而喻紧张。
直到阴暗探出秦褚半身，两人才徐徐呼口气，气未呼完，后面又钻出个面容可怖的怪，于是呼吸又捧场地屏住。
“付愿。”段楚汉思绪停滞，直愣愣盯着女人。
付愿微微睁大眼，不敢置信：“你……”
秦褚道：“你们聊，我借个火。”他倒开背包脱下外套，里面只着薄薄的短袖衬衣，汗水浸湿，隐约可见肌肉轮廓，紧贴着，湿漉漉地流畅没入裤腰。
他提起袖口，衣角勾在蜡烛的火芯上，火光舔舐着，爬上外套。
众人一脸茫然看他的迷惑操作，直到秦褚拧开门，就门口找到本比较干净的《迎神》，用袖口点燃书页，那火烧了阵，书页发黑，却完好无损。
秦褚丢掉外套，扭头询问祁傲：“你抽烟吗？”
“不抽。”祁傲人懵得不行，“你想抽烟？”
秦褚摇头：“我想要打火机。”
他抬手看表，心里默念倒记数，又问了遍：“有吗？”
祁傲抓了抓头发，摸索裤兜，他平时喜欢带这些，但比较紧急的情况下也不会记得带。
没想到翻出来一个，他眼睛发亮，递给秦褚：“有。”
秦褚紧绷的嘴角微松，露出释然神色来：“谢谢。”
他摁住打火机点火按钮，火焰腾起，秦褚继续拿过《迎神》烧，这次是正常燃烧速度，很快灰烬翻飞。
“你这是做什么？”宁软软问。
秦褚长话短说，讲完出去后发生的事情，事后往楼下跑，秦褚注意到教堂的烛火格外多。
从壁画，到神明，再到教堂，包括于段楚汉，处处都和火扯上关系。
他们先前推断火烧是正确的方法，但幻境中一切皆有作假的可能。包括火。
教堂蜡烛燃烧的火可能是假的，只是给人逼真的假象。
但作为被拉进幻境的他们，却是真实的。
无论是衣服，还是随身带的物品。
秦褚分别尝试，教堂的烛火和现实中带来的打火机，不同的火点燃《迎神》，能真正燃烧，那么便是找到出路了。
打破幻境假象的方法，就是找到它与现实的联系。
只有真才能败假。
【恭喜获得关键线索，当前剧情解读进度：90%】
藏书库上方的门砰地打开，校长领群大批黑影下来，手里端着蜡烛，差不多烧到尾部，快要熄灭了。
没到时间。
秦褚手指握紧泛白。
还差点，离祂完全消失还差两分钟，他们必须在这两分钟内突破幻境回到现实，将现实中唱诗班的吟唱册烧掉。
见人下来得差不多了，神明勾着脑袋杵立在门口。秦褚卡时间，将火烧正旺的《迎神》扔出去，他扔向《迎神》堆积摞起的地方，又拎起外套点燃丢进去，对校长大吼道：“快进来。”
校长猛扑向房间，火焰触及黑液，滋滋咕咕了几秒，訇然巨响，火光冲天。
如他所想，校长的黑液与硫酸效果差不多，遇火易爆。
整扇门被炸飞，热浪冲进房间内，轰隆隆中白烟弥漫，腾腾热气翻涌。
门外鬼怪尖啸着，浑身焚火，烧焦的人形躺在地上翻滚或者不再动弹，书架不堪重负零零散散拆开坍塌，整个场景简直是地狱。
“变了，场景在变化！”宁软软藏在过道里，这会儿歪出来，满头灰尘，惊喜欢呼。
大火飞舞中，藏书库一如他们进来时，化作颗粒飞散，大雾磅礴后，流泻出教学楼墙壁独有的白。
祁傲背部衣服磨坏大片，擦伤绯红，倒也不在意，兴高采烈地跳起来。
校长第一时间护住付愿，因为不敢直接触碰，不得不连带床单一起滚在地上。段楚汉挡在两人前面。
付愿眼角含泪，还没来得高兴，笑意僵在脸颊。
“念云，你……你怎么在消失？”
校长顺着她的目光抚摸脸颊。他有大半张脸不知为何没有了，而且范围还在不断扩大，连带黑粘液一起，化作点点星光。
段楚汉手掌撑地爬到两人身边，竟也是大半身体化为灰飞。
秦褚靠坐在这三人身后，临近过道处，全身血迹斑驳。见此情景，他脸色陡变，站起身冲进过道，地面流淌条细细的血痕。
幻境打破，孤魂消散。
宁软软喊了声“秦褚”。尾音还未落，人已经离开视野。
秦褚疯跑向二楼，走廊开始虚化，慢慢地消散，看恢复的角落应该是教学楼穿堂过道。谢阮正躺在虚化处的最边缘，幸而没有像校长他们一样消散成尘。
他这才感觉到小腿的疼痛，不甚在意地擦了擦手背上的血迹，朝谢阮疾驰过去。
消散的不是孤魂，那是什么？秦褚边跑边想，他相互牵连着两人之间的相同点。
孤魂，与神明做交易，还有非常人形态。更明确的是，他们皆为副本真实npc。
到谢阮旁边时，周围教堂金碧辉煌的墙壁消失殆尽，完全恢复到教学楼模样。
“秦……秦哥？”谢阮眼睛半眯，虚脱地挤出声音。
幻象连带神明的力量减弱，疼痛丝丝缕缕消散。
他的手指磨得不成样子，黑爪直接从指骨挣扎生长，覆盖蛇鳞般的片，鲜血淋淋漓漓。
“你先别动。”秦褚目光温度骤降，低声道，“躺着休息会儿。”
他站定脚步，头朝左望过去，旁边是间教室。
404。
东三四零四。
居然这么巧吗？
秦褚瞄眼手表时间，还有不到半分钟。
他打开教室门，白炽灯闪烁，神明的身影好似透轻薄纱布，隐隐若现。
教室后是两排黑袍人，仿佛被固定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中捧着吟唱册，嘴巴微张，端着欲唱的架势。
秦褚收完他们的册本，堆叠在一起，打火机的火苗摇晃。
“汝罪大恶极，岂敢如此！”透明的神脸上手指开合，祂高声尖叫，想要摆脱出来阻止秦褚，中间却总隔层超越时空的膜隔挡。
秦褚没有搭理祂，火烧吟唱册，雪白的纸页变灰发黑，波浪般浮动，风吹过，散了满天。
连带着神明的野心，一同泯灭在风里。
【当前剧情解读进度：98%，哇，太厉害啦，您已成功将神明锁入幻境。副本《哀者的葬礼》完成，未解读剧情可存档进行观看。祝游戏愉快～】
“你分明知道，你不该动他，”秦褚冷冷注视祂，神明的身影淡化模糊。
他视线挪至谢阮身上，平心静气对神明下判词：“是你自寻死路，既然得不到，那就回到洞里。”
门外谢阮倾听教室内的动静，又瞥眼公司发来的通知，倒计时停在刺目鲜红的00：00：01上，颇为感慨。
罪让他受，逼让秦褚装。
真特么没天理啊！
差一点就面临失业和奴隶的岔路口了。
他现在就是牛马，比奴隶高个档次。
谢阮这两天的伤口开始光速愈合，该长肉的地方都补回来了，手也恢复正常，身体格外爽利舒服，只是心理创伤还得治疗。
他躺在地上装死。
秦褚走出教室，低头瞧他：“干什么？”
“秦哥，经过这个副本，我明白了两个道理，”谢阮满面沧桑，大有老生常谈的气质，“要听吗？”
“不听。”
谢阮目不斜视充耳不闻：“一个是棒打出头鸟，一个是不能和狗玩。诶，别走啊！等等我！”
两人并肩来到楼梯口，宁软软从五楼小跑到拐角处，见到他们，两眼包着泪泡，祁傲也从跟着下来，魂飞天外般望着窗外。
“付阿姨他们呢？”谢阮问。
宁软软呜呜嘤嘤地哭：“语音播报说什么副本通过，刚说完他们就消失了。”
“消失？”谢阮惊奇，“怎么个消失法？”
“像删除键那样，无声无息，猛然消失。”
这次是祁傲说的，他眼眶微红：“所有人和物，全部消失了。”
谢阮知道他对段芊感到愧疚，迟来的愧疚最是假惺惺的，一文不值。
【各位玩家，《哀者的葬礼》未解读部分已存档成功，请问是否查看？】
空中现出巨大蓝色浮屏框，下面横躺着两个按键，“是”和“否”。
几人紧紧挨着，好奇地观看视频。
画面中，秦褚带段楚汉到藏书库秘密房间，段楚汉与付愿四目相对，尴尬有之，懊恼有之，犹豫有之。
段楚汉先开口，音量极低：“好久不见。”
付愿睫毛在白玉脸上覆盖浅淡阴翳：“好久不见。”
段楚汉说：“我一直在找你，想和你面对面谈谈。”
付愿颔首。
“当年撞车时，有其他车经过，一起帮忙。苗苗人小，卡在里面，怎么也抱不出来。”段楚汉不能流泪，于是破碎的眼眶悲伤逆流，“我们到处找工具，但是刚找到，车就爆炸了。”
爆炸程度不大，可存活率约等于零，更别提是五岁的孩子。
“我和祂做了交易，当祂实力足够强大，就必须让苗苗起死回生。”段楚汉低声说。
他们曾是亲密好友，多年后血海深仇。
命运给他们机会解释，这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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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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