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学楼出来，夕阳斜照，风飒飒而过，灿若金阳的树叶舞落。没有保安，没有昏暗中鬼影似的路灯，也没有催命的吟唱。
一行人冻着脸走到寝室下面，确认不在副本里，也不会某个阴森地儿蹿怪出来，这才大方歇口气。
“我们，真的逃离副本了，”祁傲恍若隔世，“我可以回家了吗？”
平时懒得多瞧的别墅，再回想起来，涌泄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无论父母，佣人还是随处可见的盆栽。
宁软软下秒惊呼打破少爷幻想：“你们看方向标标语。”
学校占地面积广，小道花园交错，楼林高立，校方每隔段距离会置放指向标，各个区域随处可见。寝室楼底恰好竖了杆，蓝白打底，不同方向印刷不同黑字，中心顶端字体放大。
——载入区。
东指餐厅，西标休闲所。
【官方已为各位玩家增添休息场地，放松两天，等待开启下个副本吧~】
机械女音吐字清晰，依旧来源未定，漂浮游弋。
祁傲瞳孔放大，嘴唇泛白，两肩颤抖片刻，愤怒大吼：“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放我出去。我们失踪了，父母会来找，管你到底是人是鬼，都得完蛋！你知道我爸妈是谁吗？！”
难以置信的，机械女音回答了他，冰冷声调里携带嗤笑讥讽。
【外面会有一模一样的人，替代你。】
祁傲血液凉透，他从小锦衣玉食，跟班无数，凡是不想做的，没人能逼迫他。再者父母宠爱，便是要天上星星，也得搭梯子摘。
系统现在告诉他，回不去了。有人会抢夺他所有的身份和荣耀。
就像扯断最后的风筝线，离地心越来越远。
祁傲失魂落魄，双膝跪地倒下去。
“但是，”旁边谢阮插嘴，“那只是死亡的后果，对吗？”
他倒不是怜悯祁傲，只怕这人丧失斗志，产生出“死便死了”的念头，祸害整个任务，得不偿失。
系统卡顿几秒，恢复正常音调。
【是，副本期间是暂时替代。】
谢阮脚尖踢了踢祁傲的胳膊：“听到了吗？别真的死了，你还有可能享受少爷生活。”
先稳定主角情绪。
大起大落中，祁傲也顾不上谢阮失礼的行为，抓住最后根稻草似的拽秦褚袖口：“你会帮我的对吗？等我出去，我可以给你好多好多钱，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我都满足。”
从副本表现来看，这人搜集线索的能力、观察力、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
跟对人会轻松许多。
生死面前，徒有其表的骄傲一文不值。
谢阮被他这厚脸皮震惊了。
果然语言的终极是无语。
秦褚面不改色心不跳，接受能力极强：“会。其他不用，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他生副好皮囊，却是清冷摸样，单看脸共情能力约等于无，薄情寡义得不行。这话搁谁听都不会信。
反正谢阮不会信。
祁傲信了：“你真是好人。”
“……”被坑过的谢阮突然对天空充满兴趣，仰天长叹。
少年心思单纯，总会乱发好人卡。
旁边宁软软戳他肩膀：“要不你背过身去，嫌弃的表情好明显。”
谢阮两手环胸，眉心一蹙：“你看错了。”
他视线下撇，见宁软软神情怪异诡谲，两眼闪闪发光，不由得愣神：“怎么了？”
宁软软还没说话，秦褚已经安抚好祁傲，对另外两人道：“进去吧。”
宿舍楼外部结构未变，内里别有洞天，换成酒店式类型，艳红地板颜色铺开，占据大片地面。吊兰跨越环形楼层，附在玻璃外，大厅空荡无人，前台服务处立在正中心。
他们走到服务台，低头看到个……鹦鹉？
“欢迎，欢迎，欢迎。”鹦鹉脚踩电脑键盘跳来跳去，毫无诚意地迎接。
“已扫描识别成功。玩家秦褚，您的房间为404。玩家谢阮，您的房间为444。玩家宁软软，您的房间为323。玩家祁傲，您的房间为315。欢迎入住本酒店。”鹦鹉生硬重复道，“欢迎！”
谢阮手肘搭桌沿，疑惑：“游戏官方这么穷吗？找鹦鹉干活儿。”他伸指戳鹦鹉的脑袋，羽毛柔顺，手感颇佳，谢阮没忍住又摸几下。
鹦鹉恨恨避开，口吻凝重：“请勿调戏骚扰工作人员。”
“我哪里调戏骚扰你了，别乱造谣。”谢阮严肃道。
鹦鹉转身，屁股对准谢阮，蹦蹦跳跳回到先前位置，鸟喙啄啄点点，轻轻咔咔几声，又叼着卡片掠到人前。
卡片是纸质的，修薄，绘制银白水纹，左上角是人名和房间号。
“请按照卡片入住，”鹦鹉公事公办说，“夜晚勿随意进出酒店。另外若脱离休息场地范围，自动判定退出游戏。”
谢阮道：“退出游戏是直接死亡的意思吗？”
鹦鹉冷漠假笑：“哈哈，你可以试试。”
谢阮：“……”
总感觉这鸟翻了个白眼。
秦褚接过卡片分给其他人，视线斜过去问鹦鹉：“房间号很多，还有其他玩家？”
鹦鹉矜持地上下晃动小脑袋：“是的。你们是第一批来的。”它点头姿态猛地顿住，歪偏身体朝门口瞅，“哈哈，来新的客人了。”
他们顺它的目光看过去。
大概有五六个人，简而言之，男女老少皆有，官方一视同仁。
“不要消耗我的时间，”鹦鹉催促驱赶道，“请各自前往相应的房间，如有情况会及时说明。”
秦褚扫了对面惊恐万分的玩家一眼，拎着背包上楼。
宿舍……哦不，酒店楼梯透明陡窄，伴随碎裂音效，极其容易击溃恐高症人的心里防线。官方真是时刻都在恶劣折磨玩家。
谢阮趁机端详卡片，才发现背面也有字。
早中晚餐时间固定，每次就餐时间是两个小时，提供夜宵服务，但必须在九点之前进入酒店内，九点钟酒店关门，过期不候。
安顿好宁软软与祁傲，剩余两人一前一后走。
谢阮俯瞰楼底场景，新来的玩家不知起了什么争执，推搡喊骂，其中有个逼急跳脚，直接冲出去。
他若有所思收转注视。
“秦哥。”
他们登到四楼寻找房间，谢阮喊住人。
秦褚侧头看他：“嗯。”
谢阮问：“你是不是认识手指怪？”
倒非质疑，他方才见到冲出去的玩家，联想到副本中的情形。
思绪这种东西，总是飘忽扩大，像灯泡光束，凝聚一点，却总会照清整个黑暗的物品。
不经意间便拔出细节。
他记得初见手指怪，对方就能清晰地喊出自己的名字，而秦褚最后对手指怪说的话，很奇怪。
萌新独自打完boss装逼一波情有可原，可大佬不会，尤其是像秦褚这种性格的人。
“认识。”秦褚说。
谢阮：“！”都懒得掩饰吗？
他深思熟虑后，小心问：“所以你拿到领唱者的身份卡，是走了后门？”
这破副本也懂人情世故？！
秦褚似乎几不可闻地叹息：“身份卡随机分配。至于祂，我以前在主系统备用数据模型看到过。”
“备用数据模型怎么会进入副本？”谢阮惊讶。
秦褚找到房间门牌号，卡片夹在修长指间，稍稍贴紧，门锁咔哒卸下。
“所有小世界全由主系统提供数据形成，”他解释道，“属性改变，是指未投放的备用数据误入正常小世界，导致波动异常。主系统优先交给员工处理。员工处理失误，会转交由主系统接手管理。”
谢阮嘴角一抽。
搞半天居然是同公司产物。
“工作指南有写，”秦褚进入房间，“抽时间多看多背。”他砰地关住门。
谢阮挠头，在不远处寻到专属的屋子。
寝室规格也已按照酒店整改，灯火透亮，双层床变成单人大床，柔和软绵的被褥展在毛绒床单上，床头竟搁置大型玩偶，圆溜溜的黑眼睛，看起来格外憨态可掬。
谢阮拉开衣柜，幸好所有的衣服都在，整齐划一地挂着。
他找到睡衣，快速冲了个澡。
今天历程太过惊险，疲累翻涌。
谢阮倒栽床上，钻进被窝，近乎是脑袋沾枕头便昏睡过去。
*
天明气清，光芒穿梭树枝繁叶，在走廊大理石上弹射灼眼的白，包裹热闹蝉鸣。
谢阮睁开眼皮，面前是三个西装革履的人。
他知道自己又入梦了。
“确定要启动实验吗？”中间女人迟疑道，“它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谢阮’埋头看眼文件。
对附魂的谢阮而言，其实一切都白花花的看不清详情。
实验？现在的梦和前面两场是联系起来的吗？
好像也是实验，需要整个信息库的数据。
信息太碎片化，又颇为混乱，谢阮暂时理不出多的线索。
“不能掌控它，那就杀死它。”梦中的‘谢阮’说。
女人继续反对道：“但预算太大了，可能已经超出正常范围，影响小世界运转。”
‘谢阮’不悦拧眉。“你来这里，只是对我说这些吗？”
“你扛不住，公司也扛不住。”
‘谢阮’冷冷扔掉手中文件：“我扛不扛得住，需要你提醒吗？”
女人沉默，缓慢道：“你简直疯了，你应该去照照镜子，看自己是副什么鬼样子。”
“虽然爷爷把信息库管理权交给你，但我同样有驳回权力。如果危及到信息库，我不会坐视不理。”
女人带领另外两人摔门离开。
‘谢阮’摘掉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两手交握抵住额头。
“阿越。”他唤了声。
有人推开条门缝，露出小半身体。
“实验我就交给你了。”‘谢阮’说，“不要让她知道。”
谢阮清楚，“她”应该是指的刚刚那个女人。
来人轻应一声：“大人，您看起来需要休息小憩。”
谢阮猛地瞪直眼。
这声音。
就是他，他用枪抵住‘谢阮’的后脑勺。
谢阮确定了，这是在阿越反叛前发生的事情，实验还没开始。
“嗯。”‘谢阮’揉捏山根，“你先走吧。”
阿越轻轻阖上门。室内重归于安静。
‘谢阮’双臂交叠趴在桌上，似乎想闭眼睡觉。动作一停，他立起身拉开桌子抽屉。
里面躺着面小镜子，应该是专门用以整理容貌的。
‘谢阮’拿起镜子对准脸。
还真是死鸭子嘴硬，明明那么在意女人说的话。谢阮乐了，有点想笑，可笑不出来。
先前梦中的所有皆隔层雾气，模模糊糊，朦朦胧胧，而今镜子里的容貌他却看清了。
那是他的脸。
谢阮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切错频道了吧。
为什么，他在梦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宝宝们，后天就要下新晋啦，点个收藏不迷路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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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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