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识微等人就要回悬月山复命。临霄山虽然人丁凋零,还是依礼派了两名弟子护送。
江识微正要拒绝徐途之的好意,谢寒洲就插了话:“我来护送江公子就好。”
他昨夜反复调动内息,但内力依然阻滞,思前想后只有一种可能:下毒。
一番搜寻后,他在卧室内的茶杯中找到了毒药的痕迹。毒涂抹在杯壁上,倒茶就溶在茶水里,幸好他当时急着迎敌,匆忙喝了一杯,毒药只散开了部分。
临霄山也不知还有没有第二个奸细,合欢宗吃了亏,短时间内也不会再上门,他就想先离开,以免中毒更深。
“江公子不会不欢迎吧?”他调侃道。
“不会。”江识微如是答。
两人一人一马,走在队伍最前。谢寒洲咬着根狗尾巴草,闲来无事,就开始想逗江识微,从前他是徒弟,现在不一样,他不仅比江识微长了五岁,辈分也大了一辈。
他问:“江公子,你平时怎么都面无表情的?”
江识微明显不想回答,“谢长老应该是看错了。”
“没有啊,我瞧你……谢寒洲突然不说了,因为他看见江识微的目光突然停在了某处。他们行到此处,刚好能看见前方的城门。
城门口聚集着一帮流民,江识微看了片刻,命令身后的弟子把干粮分出了一部分。
临霄山与悬月山相隔甚远,马不停蹄也要一天一夜才能赶到,昨夜如果不是悬月弟子正好在附近公干,也不会来得这么及时。
一行人赶到悬月山是已经深夜,山门处两个昏昏欲睡的弟子一见江识微,立刻站得笔直,“大师兄。”
江识微点头回应。
“掌门说,让你一回山就去见他。”
“我马上就去。”说完,江识微没动,而是转头看着谢寒洲。那眼神,好像是在询问对方怎么还不走。
谢寒洲又无奈又好笑,他可不想遂了江识微的愿,“来都来了,我总该拜会一下悬月掌门。”
这个理由,江识微没有办法拒绝,“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书房。江识微礼道:“弟子江识微,拜见师尊。”
谢寒洲亦礼:“临霄山谢寒洲,特来拜谢悬月掌门相助之恩。”
悬月山掌门严自时先同他寒暄了几句,又对江识微吩咐道:“陵阳县近日传出了盈虚策残卷的消息,你即刻动身前去寻找。”
“弟子遵命。”
盈虚策是数百年前江湖上一位高手所作,后南北分裂,战乱百年,这位高手的名姓被淹没在战火之下,盈虚策也在铁蹄间分为了数卷,传闻此书有平衡阴阳、滋养内力的奇效,得之者可修为暴涨,将来问鼎武道第一也未可知,引得一众江湖人士倾尽一生追寻。
出了书房,谢寒洲说:“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盈虚策。”
他不是在询问江识微的意见,所以江识微没说好或不好,只说:“谢长老随意即可。”
盈虚策残卷现世,各路高手必定闻风而动。两个人快马加鞭,赶到陵阳县时,已经是正午。
谢寒洲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这两天净赶路了,找个客栈休息吧?”
江识微淡道:“谢长老请便,江某先告辞了。”
看着江识微远去的背影,谢寒洲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压根没想和他同行。
他烦闷地找了间客栈宿下,醒来时陵阳县已入夜,不知是不是因为盈虚策的缘故,今天的客栈人满为患。
小二领着他在刚空出的一张桌前落座,不远处,江识微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急忙喊道:“师……江公子!”
江识微循声看来,朝他点了点头,随即又要走。
谢寒洲索性起身朝他走去,“怎么说我们俩也是旧相识,我喊你,你都不进来喝一杯吗?”
“谢长老客气了,在下不会喝酒,就不辜负美意了。告辞。”
习惯了江识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谢寒洲也不气馁,刚才在大堂中,他看见不少进来询问是否有空房的人,最后又失望而归,他猜江识微也是,笑道:“今夜陵阳县人多,江公子是不是没有订到房?”
江识微承认得很坦然,“确实。”
“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同住。”
瞧江识微又要拒绝,他直接拉过江识微的胳膊,将人拉到了桌边。
感觉到掌下手腕的僵硬,他心中闪过一丝窃喜,他知道江识微不喜欢和别人身体接触。
对方还是不肯落座,他又补充道:“盈虚策一日不出现,陵阳县的人就一日不少,难不成你要风餐露宿、流落街头?”
江识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在他身侧坐下了。
谢寒洲又道:“总叫你江公子显得生分,不如叫你识微吧。”
江识微本就冷的神色又冷下去三分,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谢长老请便。”
谢寒洲露出胜利的笑容,笑饮尽了杯中酒。
菜还未上,谢寒洲闲聊似地发问:“你下午有查到什么吗?”
江识微摇头,“不过,明日就是当地县令杨平的六十大寿,他广邀八方英豪,无需拜帖,来者皆客。我想在这场寿宴上,说不定可以得到盈虚策的下落。”
自皇室衰微,当今陛下实行买官政策,对象就是像杨平这样的富豪。如今他们在陵阳县内,可以说是进了杨平的地盘。
两人坐的位置离门口有一段距离,谢寒洲刚要说话,就捕捉到了附近异样的动静,有一批人正往客栈的方向来,听脚步声,都是习武之人。
这本也没什么,谢寒洲随意朝门口扫了一眼,刚好,为首的男人也朝他看来。
对视之后,那人居然带着人往两人的方向来了。
谢寒洲认出对面是玄凤山的人,再看领头的青年,下盘虚浮,脚步不稳,身后还跟着两个涂脂抹粉的男人。
玄凤山自诩江湖第一大派,门下弟子嚣张跋扈也不奇怪,但这样堂而皇之地带着情人招摇过市,也太不顾忌名声了。他好整以暇地盯着对方。而江识微哪怕听见数十道逼近的脚步声,也目不斜视地品茶。
“我当是谁,原来是江识微啊。”男人在谢寒洲对面坐下,也不客气,“你是?”
谢寒洲:“临霄山,谢寒洲。”
临霄山昔年也是有名望的大派,如今渐渐没落,自然无人关心山上长老姓甚名谁。
青年长长地“哦”了一声,转而对江识微道:“你也是为盈虚策而来吧?为何与这种人同行?许久未见,我可是想你想得紧。”说罢,朝江识微伸出了手。
离江识微尚有两尺远,那只手就被截在了半空。
谢寒洲露出一个有几分警告意味的笑容,手掌发力,捏得掌中手腕咔咔作响。
江识微放下茶杯,“秦公子,请自重。”
秦白涨红了脸,想挣脱却不能,剧痛之下,慌不择言地骂道:“还不快让你的姘头撒手!江识微,你装什么清高!今天严自时能派你讨好临霄山那帮蠢材!明天就能把你送到本公子床上!撒手,啊啊啊——”
随着一身凄厉的惨叫,谢寒洲一手将对方的手扣在了桌上,一手拔出筷筒里的筷子,手起刀落,将秦白的手掌钉在了桌上。
玄凤山众人见此情状,立刻亮出兵刃。江识微神色微变,将手搭在桌角的断水剑上,威慑力十足地盯着他们。
谢寒洲神色依旧,屈指弹了弹那根直立的筷子,疼得秦白又是一阵惨叫。
江识微摇了摇头,“放了他吧。”
谢寒洲不愿意,冲秦白抬了抬下巴,“还不道歉赔罪?”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谢寒洲还是不满意,“对着我说什么,对他说。”
秦白满脸痛苦,又对江识微连声赔不是。
伴随又一声惨叫,谢寒洲猛然抽出了筷子,随手将东西甩在一旁,“赶紧滚。”
秦白捂着流血的手掌,恨恨地瞪了两人一眼,“我们走!”
当晚,谢寒洲抱着恶心江识微的心思,以只有一床被子的理由邀请对方跟自己一起睡,江识微果然不愿意,和衣而卧,睡在了床外沿。
次日正午,两人提着贺礼入了杨府。除了达官显贵和世家子弟,还有不少江湖之人,看来也都是为了盈虚策而来。
陵阳县令杨平也是醉心武道之人,两人随着小厮进入前厅,许多人都认出了江识微,纷纷上前打招呼。谢寒洲则看戏般旁观江识微硬着头皮应酬。
过了许久也不见开席,众人也都察觉了异样,有人叫住了行色匆匆的管家,询问寿宴何时开始。
不料管家苦着脸,说杨老爷不见了,派人正在找,且盈虚策残卷就被杨老爷带在身上,本想在开席前同大家一起观赏。
众人哗然,谢寒洲同江识微交换了一个眼神。
杨平无妻无子,杨府内无人主持大局,乱作一团,宾客们散了大部分,谢寒洲问:“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江识微道:“找到杨平。”
“就算找到了人,你也未必能将盈虚策带回悬月山。”
“既奉师命,无论如何都要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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