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长街上几位洒扫的太监宫女们在小声地谈论着宫中之事。
“听说陛下将五皇子禁足了。”一位小宫女道。
“那是应该的,就是他将七殿下推入池水中的,莲花池那儿的踪迹与宫人都可以证明,贵妃娘娘也是哭了许久的。”
“就是啊,昨日晚上七殿下又起烧了,太医说是落水导致的寒气未除,陛下本就偏爱小殿下,发了好大的火,天子一怒真正是可吓人了,连太医院院判都在那儿守了一夜呢。”
另一位小太监忽然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道:“而且当初五皇子的生母自愿给先皇后守灵,可是守灵守灵,倒是快守得先皇后不得安宁了,不然也不会生出这闹鬼之事了,许是先皇后显灵,看不惯五皇子伤害小殿下之事呢。”
“先皇后娘娘是极好的娘娘,为人仁慈善良,陛下又与娘娘感情甚笃,情谊深厚,哪里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扰得娘娘不宁呢。”
“……”
“说什么呢,舌头不想要了!主子的事儿也是你们能编排的!”总管太监出来制止,横眼睛竖鼻子,顿时吓得几个宫人不敢言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总会传出去,一时之间人云亦云,但无一例外皆对楚昭母子没什么好印象。
前世,先是有自己为楚昭洗脱了罪名,后有其母的祈求,凭着为先皇后守灵的情分,皇帝深感愧疚与怜惜,对母子二人颇有照顾,如今算是什么都没有了。
舒桦给谢昀捋了捋发带上的小坠子,每一根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唇红齿白明眸皓齿,一个富贵小公子映照在铜镜之中。
谢昀一身叮呤咣啷,走两步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啊,有必要这么隆重吗?”
“嗯?那儿隆重了?公子平日里都是这般打扮的。”
“这些坠子就不要了,我昨日那样就挺好的。”谢昀扯下了叮铃响的坠子,然后带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就往宁渊的房间奔去。
宁渊的房间离得不远,几步路就到了,正好瞧见几个宫人端着琢盘出来。
“我帮你把衣服洗干净了。”谢昀将衣服塞进了宁渊手里,眨巴眨巴着漂亮的眼睛,“你可别再生气喽。”
老仆忠叔顺手拿过来衣服展开,干干净净的月白衣裳,一丝瑕疵都没有,玉兰绣纹栩栩如生亭亭玉立,眉开眼笑道:“小公子洗得可真是干净呢。”
“嘿嘿。”谢昀看着一桌子好菜,拍拍屁股就坐下,“哇,好多好吃的,我可是一大早就把衣服送过来了,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呢,二哥哥可得留我用个饭。”
谢昀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笑嘻嘻地看着宁渊。
宁渊朝着忠叔示意,添了一副碗筷。
谢昀从不与宁渊单独同桌而食,惊讶于他这儿的东西样样精致,菜品颜色鲜亮,瞧着便有食欲,就连装点心的盘子都是玉制的,就像宁渊这个人一样玲珑雅致。
而谢昀与他就是两个极端,抬手就叼了一块马蹄糕,眼睛放光,“这个超好吃的!”
“小公子瞧着有些不一样了。”忠叔欣慰地瞧着。
宁渊吃掉了最后一口米粥,慢条斯理用丝帕擦了擦嘴角,淡淡地看着谢昀,道:“哪里不一样?”
“以前可从来不会往咱们院子里跑。”其实他还是说的保守了,谢小公子那是看见自家小主子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就像是躲瘟神一样,除非公主与侯爷在场,不然是绝对不会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不过,小公子刚来的时候倒是很喜欢世子呢,五岁的小娃娃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您身后,就连晚上睡觉都要腻在一起,还‘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让人听了心里软软的暖暖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公子就不黏着您了,如今看来是又好了。”
忠叔的话让宁渊不禁想起了那段时光,幼时的谢昀像只小麻雀一样绕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着,偏偏还不觉得烦,现在这只小麻雀不围着自己转了,反倒生出了不习惯的感觉。
谢昀以为自己会对这段记忆感到模糊,可是忠叔这么一提醒,便想起自己是如何凑在宁渊身边撒娇卖乖的。
五岁时他就来到了南阳侯府,人生地不熟的,除了一个从小照顾他的老嬷嬷以外谁都不认识,由于与宁渊年纪相仿,被长公主安排同他同吃同住。
可那个时候的谢昀像小糯米团子一样怯弱胆小,与宁渊并不亲近,也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闷闷的,要不就是和嬷嬷待在一起,直到老嬷嬷因为身体不好去世了,他彻底孤立无援,成了一只没有人庇护的幼兽。
离北的雷雨天最是可怕,电闪雷鸣,宛若天塌下来一般,谢昀最是害怕,阿娘在身边时总是钻进阿娘怀里求安慰,到了京都只有嬷嬷可以依靠,可是现在连嬷嬷都没有了。
京都的雷雨夜并不必离北好多少,劈下的闪电犹如鬼影一般令人胆寒,小小的谢昀缩成了一团都无法抵御心中的害怕,只能小心翼翼地爬进宁渊的怀里,抖抖索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泣着,“呜呜呜,哥哥,我害怕,我要和你一起睡觉……”
从小就是老幺的宁渊第一次生出了为人兄长的实感,想都没想就紧紧地抱着小糯米团子安慰,“嗯,不怕,哥哥保护你。”
……
两人的视线忽然撞在了一起,似乎都想起了他们初遇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也是有段兄友弟恭的美好记忆的。
谢昀有些怅然若失,但很快调整过来,咽下马蹄糕,眯眼一笑,“怎么会呢,我同二哥哥一向很好的,二哥哥你说是吧?”
嗯,这小麻雀又忽然叽喳起来了,似乎还生出了什么坏心思。
“食不言寝不语。”
小古板。
谢昀撇了撇嘴巴,又啃了一口包子,故意转头和忠叔说话,“忠叔,我小的时候真的总是黏着哥哥吗?那我一定很喜欢哥哥。”
“当然了,世子也很喜欢小公子的,”一聊到这个忠叔可就来劲了,毕竟他是看着两位小公子长大的,“世子走到哪儿都带着小公子呢,逢人就说这是我的弟弟,总是夸赞您长得玉雪可爱,还……”
“忠叔,把东西都撤下去。”宁渊虽然有张冷若冰霜的脸,常年都保持着一个表情,但此时此刻偏偏更沉了些,不知是被人揭了短而生气,还是有旁的什么原因。
“干什么嘛,我还没有吃完呢。”谢昀护食一般端起糕点盘子。
“我瞧你也不是想吃饭的样子。”宁渊用帕子擦了擦手。
“我当然吃了,我还没有吃饱呢,小气渊!”谢昀发出抗议,一双大眼睛瞪得圆溜溜,但年岁小,一点都不骇人,毫无震慑力。
宁渊:“……我哪里小气了?”
“你不让我吃饭!”
“我让你不许说话。”
“谁规定了吃饭的时候不可以说话了,我还帮你洗衣服呢,你不让我吃饭,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不是我的衣服。”
谢昀的脸蛋忽然涨得通红,“我……我那是不小心洗坏了的,谁让你的衣服那么不禁洗呢,光好看不顶用!我只能买一件了!”
宁渊:“……”
忠叔左看看右看看,这场景他实在是太熟悉,以往很多时候两个人就是这样拌嘴,拌着拌着就互相生气起来,谁也不理谁。
小世子就不是个会主动的性子,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小公子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气大的很,也不会拉下脸来求和,吵着吵着忽然就散了。
在忠叔正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忽然听到小公子弱弱地嘟囔了一句,“我本来就不是故意的……”
嗯?画风不对劲。
“没怪你,不洗也没关系。”宁渊也不禁软了下来。
“我说要给你洗的,大丈夫怎可言而无信呢。”
“那多谢你。”
“哦,不客气。”谢昀又塞了一块糕点。
忠叔看着他们莫名其妙吵起来,又莫名其妙和好了,满脸地诧异。
宁渊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慢些吃,别噎着,无人和你抢。”
“嗯嗯。”谢昀喝了一大口顺了顺,“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里的糕点这么吃呢。”
宁渊的嘴角查无可查地翘了翘,“那就多吃点吧。”
谢昀满足地笑了笑,顺便拿了一块塞进了舒桦手里,“你爱吃甜的,你也尝尝,这比咱们小厨房里的好吃多了。”
贪嘴的舒桦傻呵呵地乐着,没心没肺地和自家主子一样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而宁渊没什么起伏的嘴角彻底耷拉下来,语气也变得冷淡起来,“虽说我们来碧水洲避暑,但课业不能荒废了,即日起要好好温书,等暑期过去,学正要考究的。”
忠叔深知小公子是最不爱读书写字的,生怕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分崩离析,不禁道:“书院的课业本就紧,难得有个暑期,不如……”
“好。”谢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语气十分地轻快,一点都不勉为其难的样子。
嗯?忠叔再次震惊,这谢小公子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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