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破晓,透过窗棂可见淡青色的天空中尚有几颗残星闪烁,早起的云雀高啭歌喉,将朦胧大地从睡意里唤醒。
周自珩一夜未眠,怀抱着兀自熟睡的珑华。
自兄长骤然离世,本就寡言的他更加孤寂沉默。原以为这人生几十年都要踽踽独行,忽地有了灵魂伴侣,还是这样的奇遇。凝视着她恬静的容颜,只觉此生圆满,再无所求。
他小心地护着她柔滑如缎的长发,想要将胳膊抽出,却见她放在他腰间的手臂倏地收紧,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他嘴角漾起笑意,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发丝:“还早呢,再睡会儿。”
珑华觉得十分羞涩,此前那样嫌弃他,现在竟成了世间最亲密之人。
她揉揉眼睛,想起一事坐起身来:“昨日我听陈太医的夫人说起,那日你为太医求情,皇上迁怒于你,拿砚台砸伤了你的后背是不是?”
“我已经好全了,你快躺下再睡会儿,我先走了。”
珑华不依,跟着跳下床来:“给我看看。”
虽然已经彼此明白心意,可周自珩与珑华到底都是未经人事,在她面前更衣,还真是有些尴尬。
珑华性急,见他愣着不动,不由分说就上前帮他解开衣带,周自珩捉住她的手,语气透着戏谑:“这次可不能怪我耍流氓。”
珑华想起前事,刷地一下红透了脸,给他两记粉拳:“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是你。我就是看看伤,瞧你一身歪心思。”
砚台那般重的东西,幸而是砸在了背上,若是砸在头上可怎么好?听说他当时就呕出一口鲜血来。
皇上亦觉失手,命人送他回去,随即释放了太医们。
她身量在女子中算高的了,到周自珩面前仍是娇小一团,仰着头太吃力,她索性赤脚站在床帮给他宽衣。他的后背露了出来,肌肉贲张,彰显着独特的男子力量。
珑华脸热心态,却移不开眼,再往下便是那块伤,虽然过去月余,那块带着天子震怒的伤疤仍旧是狰狞蜿蜒,可见当时伤得多么重。
他竟然只字不提。
珑华的手指虚虚抚过,不敢用力,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声说道:“整日对你赞不绝口,下手还这般没轻重,若是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周自珩觉得一股暖流自她的指尖,流向四肢百骸,他笑道:“若是皇上知道宝贝女儿如此,定要叹一句‘女大不中留’了。”
珑华作势打他,被他搂在怀里:“真的不疼了,当时皇上悲伤太过,情绪也需要个出口,恰好我撞了上去。”
“你就是傻子,当时你就躲开点儿,难道皇上会捡起砚台再给你来一下么?本来就比我大了足足十岁,还不知道好好爱惜身子。告诉你周自珩,我可不是什么贞节烈女,你要是不养好身子,这儿疼那儿疼的,我就攒钱去养面首,一天换一个小白脸恩恩爱爱……”
一语未了,蓦地觉得身子忽然腾空,继而被他重重压在床上,未说完的话消失在他温热的唇齿之间。
她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似乎连心跳也一并停滞了,整个人随他一起跌入炽热的缠绵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微微离开一些,令人羞赧的喘息滚烫灼热。珑华只觉得全身发软,脑袋晕晕乎乎的,她趁着最后一丝清明打量他近在咫尺的眉眼,伸手摸了又摸,喃喃说道:“周自珩,你生得可真好看。”
周自珩的眼眸黑亮,方才平复的潮水再次铺天盖地滚滚而来,将两人湮没。双手抚上她细软的腰肢,两人贴得一丝缝隙也无。珑华不愿再思索,伸手抱住他的腰身,一任神魂驰荡。
感知到她的回应,周自珩身体里的那头莽撞奔窜的猛兽似乎找到了出路,他极尽贪恋地攫取她的气息,温热的唇如同一簇簇火苗,迎风激扬,成滔天燎原之势。
直到她的衣裳滑落至腰间,灼热的身子被晨间微凉的风一扑,这才猛地紧绷,缩回手来。
周自珩亦停下动作,敛起欲念,浅浅琢了一下她的脸颊,哑着嗓音低低哄她:“不怕,你不喜欢,我们就停下。”
珑华埋头在被子里,平复悸动的喘息,她居然有些遗憾,真是没脸见人了!
她直推他:“你出去,你快点出去!”
屋内一片旖旎,屋外的情形也没好到哪儿去。
雪融一夜辗转反侧。昨夜周自珩将她支去照应周游,她就觉得不对,却又不敢违拗主子意思,只得去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她是忘不了自家姑娘从鬼门关走的那一趟,这才刚满月,又来?
不过,如今既然有了孩子,两人和和美美的,当然是件好事。
正纠结着要不要敲门,长松也来了。
雪融知道长松对自己有意。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长松确实不错。可是她亲眼见证了所谓的爱情如何从盛开到凋落,实在没有信心。
别人不提,就说当年匡公子,对姑娘是何等上心上意,结果呢,竟然那样没有担当,害得姑娘哭了几箩筐的眼泪。
龙婳几次要给她说亲,她是打定主意要一辈子做老姑娘,乐得清静。
她是心无波澜,长松则抓耳挠腮找不到话来说,只好与她一道,默默等着主子们醒来。
门一开,长松眼尖,脱口问道:“二爷您的嘴唇怎么肿了?”
周自珩瞪了他一眼,走去前院换衣服,又甩下一句:“将我所有东西都搬回后院去。”
长松呆呆的:“好好的,搬后院作甚?”
周自珩回身给了他一爆栗:“是时候叫人给你说门亲事了。”
雪融忍笑进房来,瞥见珑华的嘴唇也是肿的。
她突然记起,一年前有段时间,二爷难得带着夫人外出了几次。每次回来,夫人的嘴唇也是这般红艳艳的肿着。
她有些不好意思,打了热水侍奉珑华梳洗。
过了许久才问道:“二奶奶,我要不要给你买几副避子汤?”
珑华有些懵:“为何?”
雪融又急又羞:“你刚生完姐儿,大伤元气,不得好好将养些日子嘛,万一再怀上了……”
珑华明白过来,摆摆手:“没影儿的事儿,别担心了。”
吃过早膳,她抱着周游坐在院里玩耍,得知这孩子的真实身世,反而更加怜爱,终究是皇家对不起她。
不知道长大之后,她若知道真相,会不会恨自己。
各凭良心吧。
乳母得了空,将游姐儿的东西全都搭在院子里晒洗一番,珑华便随口问道:“你来这里做事,孩子给谁照看?”
隋氏淡淡笑道:“我家婆母帮忙照看。”
珑华见她话少本分,一颗心只扑在孩子身上,很是喜欢,慢慢问一些家庭之事,觉其为人可敬,便道:“你家既不算远,若挂念孩子便与我说,腾空回去看看。”
隋珠很意外,她眼中带泪,只是点头却无别话。
又过了几日,梦鲤陪珑华在院子里闲话,瞧见周自珩回来了,梦鲤便抱起游姐儿说道:“跟姑姑走咯,咱们别杵在这儿影响人家腻歪。”
珑华啼笑皆非,跟进屋里,见周自珩拿出一对手镯和一个项圈,正是按照珑华送去的花样打造的,做工十分精巧,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珑华欢喜道:“文家弟弟送去给你的?”
周自珩瞅了她一眼:“叫得这么亲热?你与他怎么认识的?那日为何会邀请他来帮忙待客?”
珑华故意说道:“岂不闻‘知好色而慕少艾’,文家弟弟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周自珩逮着她便亲下去,又挠痒痒,珑华笑得喘不过气来,两人疯闹了一阵子才住手。
珑华理理鬓发将前因述说清楚,又道:“我正要与你商量此事,你瞧,如今京城的金银铺子首饰花样是不少,却十分雷同,毫无新意。我想着文家弟弟……”
“叫文公子!”
“多大的人了,还拈酸吃醋!”珑华拧了他一把,“文公子既有此手艺,我又可以画花样,倒不如我们两个合力做一番事业来。”
周自珩点头道:“是个好主意。只是我没接触过生意行当,不知铺本几何,你算算需要多少,不够我去想办法……”
珑华忙摇手道:“哪有一上来就铺这么大本钱的?生意上的事瞬息万变,谁也不敢保证盈利。我打算不开铺子,这就节约一大笔钱,只做定制款式的。我画花样供人选择,确定要了再去买料做,这样文公子也没有那么大压力,咱们亦不必承担太大风险。”
“不开铺子,别人如何能知道你们?酒香也怕巷子深。是了,你怎么会懂这些生意上的事儿?”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待我试出来再告诉你,”珑华撇嘴道,“做生意这事儿很难吗?别忘了我祖上是卖早点的,我血液里可流淌着经商的才华。”
大越开国皇帝当年确实是开早点铺子的,历经这些年,早没人敢提了。没想到她还记得,而且引以为豪。
珑华又道:“是了,朝中有制,御史亲属不可经商。若是真能做成,生意就以文公子为主经营,得来的收益他七我三分成。”
周自珩更诧异:“我虽不懂经商,可这就比如领兵打仗,打仗的人固然辛苦,运筹帷幄之人更为要紧吧,你这样不是有点吃亏?”
珑华笑道:“你懂什么!”
向窗外指了指:“我是在给咱妹妹铺路呢,他多挣点儿,往后妹妹嫁过去,日子不就好过一些。”
周自珩这才恍然大悟。
“就算到时候她俩不成,帮这么一个有能力有志气的人,也值了。”
周自珩伸手握住她的手:“公主就是公主,心系百姓。”
两人又说笑一阵,周自珩正沉浸在卿卿我我里无法自拔,忽听外面长松在唤他。
他无奈叹口气:“拜托夫人一件事,赶紧给长松这小子说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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