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无常

林池鱼不会忘了这里还有困守多年的一百三十九只鬼,她的锁灵囊有限,结合了她们三人的锁灵囊才勉强将这一百多只鬼收容,预备回御灵门之后,她再请命将这一百多魂灵送去归远洲,让神兽归远问他们往生,送他们入轮回。

他们出了小春村,依是坐仙舟而归。

小春村逐渐落在他们的后方,升起的新日光芒四射,明亮的光一寸寸照过小春村的土地,补充着温暖,遍地荒芜无谷的土壤间,浓重的湿气轻悄悄地飘走,化作云端又一团松散的白色糕点。

阴阳不再失衡,这里光明一片。

小舟行至御灵门,林池鱼这个首领带着其他两位同门,“搞小团体”欺负这位年长一级的师兄,扔下他独自去汇报任务,三人迫不及待地赶回到自己温馨的小屋,舒舒服服安安心心地睡了一个辛苦觉。

绯常去提交任务的时候,也把扶摇印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这千年间让人闻之惊骇的大魔头扶衡座主沈扶摇再次有消息现世,历练司的长老急忙告上闻听,皓宴来到暝远涯,对在其内的江淮序细细禀来。

还在闯阵练心之人急急忙忙破戒法现身,淡声问道:“擒者为谁,发现者何人?”

“是绯常师弟擒住的这恶鬼,灵懿师妹发现的。”皓宴如实答。

“将她们一行人,唤至□□堂,细细问来。”江淮序道。

皓宴面上露出难色,江淮序望见,追问道:“怎么了?”

皓宴:“……几位师妹抛下绯常一人复命,已回月院安歇,恐怕现在叫不来人。”

江淮序沉默了片刻。

“便等她们醒了再唤。”

几人醒了又结伴一起用饭,在去饭堂的路上被皓宴及时截住,告知她们门主寻人,便带着她们要去□□堂见人。

其他二人自是无所谓,但……林池鱼及时叫住皓宴的步子,表示抗议,“皓宴师兄,我还没用膳,要不然你们先去,我稍后便至?”

几人陡然想起这其间有一人尚未辟谷,皓宴望着林池鱼,想此行最要紧之人应是沈灵懿,遂自作主张点了点头,让她先去用膳。

林池鱼眨眼笑着目送她们离去,飞速转身,悠哉悠哉走向饭堂。

她才不去找江淮序呢。

半年前,她夺剑未果,已然惊动了他,万一是他早已寻到自己,故意试探呢。

她轻轻摇了摇头,这群人,千年不见,如何变得这般愚蠢。

绯常静坐在一方案前,闻到细语声抬头时,见到并无那位最想见之人,暗了暗眼眸,继续低着头,有些颓然。

此处三位均是江淮序的亲徒弟,他如何感知不到徒弟周身渐变的气息,下意识望向中堂,领命而来的女子一左一右,凌霄和茯苓相对,寻不到那朵清丽的红山茶。

未待他问询,皓宴同他做了解释,他这才恍然想起,那位新入内门的弟子,与众不同,仅仅洞明初境的修为便能落在别人身前,占了名额,做了内门弟子。

而她身上的疑云,比她腕间绕着的灵兽吞吐出的云雾还要浓重,像极了千年前的一位故人,又无从确定。

这些时日他令皓宴去查了何处栽种红山茶,皓宴给他的答复是,天渊界,镇远界,远州姜国,中州映乌池,东州不知山……北州鸟语林。

他在众多地点里,找到了两个最熟悉不过的故地——天渊和镇远。

他想起了半年前霜花明堂里的动荡。

当年,他气昏了头,找错了方向。

半年前他既已能现身挑衅,放林池鱼神魂而去,缘何这半年毫无动作,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故渊同她有主契连接,她以神魂封印了故渊,他既能现世,便说明她界下神魂不剩多少,几乎可为人。

故渊既能出界施灵,隐藏一人何成问题。

神体的灵术在他之上,他的确窥探不出。

江淮序抬眼望向绯常。

他忽想起从来没问过他的身世。

他只知道,他是来自镇远界的散修,无父无母无门无派,不知何人将他带去镇远,又是从何处修来那一身本领,在弟子大会拔得头筹。

他的无常生死相是天生的,望向自己的第一眼,静静道出了自己的隐疾,说有法可救。

江淮序像是抓住了续命稻草,破格录他入内门,放在自己身边,压制体内的另一个自己。

早些时候他受妄相折磨,多余的神思分不出,如今他恍然悟出,他也是在望见江非鱼的那一眼后,对她的态度陡然转变,任由她对他戏耍捉弄而不还手,慌张痴愣,视线随时跟随,像是见到了什么要紧的故人。

镇远界加固封印之时,金光大盛,轮回禁制又生,代表着施灵者此时的意志。而绯常,却能在禁制排斥金文戒告之时,有所感知地转头,见到了独自在风中神色安静又带着慌乱的女子。

此时才感知,她的慌乱,是否是因为无常相转头顾目,告诉她,这是她的前尘。

无常相公正无私,不偏不倚,实事求是,从不说谎。

可拥有无常相之人,是一个活人。他有思想,会偏私,不站善恶。

什么身份之人,会天生拥有生死相,看得见阴阳道,又能安安稳稳行走在这人世间。

这样之人,御灵门、清远界不会出,由各门修者退门立山的镇远界更不可能,天渊界的恶鬼地,撕扯昼夜以继,杀伐屡见不鲜,是世上最混乱之地,无人知其中规则,只有一人曾入天渊十年,执一把魔剑,完完整整地出来。

她可曾又大发善心,从血堆里救过什么不人不鬼之人,教导他礼仪教义,人间正道,也因此,启蒙了一颗少年心。

毕竟不是没有先例。

无常相观活人过往,绯常能看到他前尘所求,心中所想,也知道妄相因何而生,故而在他问起他的那一刻,他选择满足自己的私心,不愿告知,尚未可知。

他藏在袖间的手微握,看到失神发愣的绯常哑然失笑。

林池鱼啊林池鱼,你没教这位清白干净的少年,如何遮掩那些不能见人的情绪。

他望向座下之人,唇角弯起惯常的弧度,“既是如此,那便等等,一起商讨。”

几人抬眼互相对视,并未说话。

皓宴知晓领命退下,又去斋戒堂蹲点卡着林池鱼。

屋内一时冷寂了下来。

沈灵懿偷偷摸上阵玉,手指绕着灵息给茯苓写通讯。

茯苓感知到腰间阵玉一亮,弯腰去看,斜斜瞥了一眼身边低头静坐的沈灵懿,连忙回复:你倒是给远在饭堂的非鱼发通讯啊,快喊她过来,我要被这场面冰死了。

沈灵懿:发了,又不回我通讯,谁知道她在搞什么小动作。你是门主的亲传弟子,你怕他什么,理应是你起来活跃气氛罢。

茯苓:我哪能活跃起来,你又不是没看过他们死盯非鱼的模样。一个怀疑非鱼是已故麟光君,一个对非鱼因一把瓜子自此心心念念,除非赶紧催本人来,毫无解决办法。

沈灵懿:早知跟江非鱼去饭堂了。还是外门和灵吹州好,在外门我哪能受这劳什子的压迫感。

茯苓:还是得跟着非鱼,以前你的人生态度哪是这个,如今同她越来越像了。

沈灵懿:算了,她最气人,给人一副玩物丧志的模样,结果回回冲得比谁都高,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茯苓:这点我认同。她的天赋让人怀疑她是麟光君再世也不为过。

话到此,茯苓手一抖,还是将心里话发了:你信不信麟光君灭了清沙州?

沈灵懿看到消息手一顿,没有及时去回。

沈扶摇是她的亲表姑。

她的母亲和父亲是亲姐弟,被嫁去清沙州和亲,却不知为何,半途回来,并把她带了回来。

听父亲讲过,那个时候她的状态很不好,在灵吹州日夜拿灵药养着,睡了几百年才醒,后来便遇到了麟光君和桓宁君,再后来便是得知故土被灭了满门。

清沙州的黎民,都算她的子民。

外界都说是麟光君灭了清沙州满门,她想最初表姑一定是恨极她,所以对桓宁君肆意报复,引天雷废了他全身灵脉,灵台坍塌,灵道皆消,神魂离身,成了将死之人。

起初这个传言传得很厉害,后来不知怎的又渐渐无了传闻,都说灭清沙州满州子民的另有其人,因为有人证明出当时残留再清沙州的那片黑火,并非来自镇远剑。

加之林池鱼以身殉道,封了魔剑镇远,还诸世一个清净太平,她的形象在各州心中愈加伟岸。

沈灵懿眨了眨睫,无声地画着灵息,茯苓看到了她发过来的通讯:不信。

她的父亲总是喜欢将表姑的风闻当作训告讲给她听,但他们谁也不知道,她其实见过她不止一次,在灵吹州思过山的罡风阵前,她们曾说过很多话。

沈灵懿收起阵玉,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

恰在此时,皓宴带着江非鱼遥遥现身,进入□□堂,她率先同右侧坐着的两人视线对上,各个眼含幽怨。

林池鱼:我错了,但错也不悔。

她先朝上首人问好,左右顾盼了一下,然后坐在了绯常右侧。

江淮序视线扫过,绯常原本清淡正常的神色,此刻带着局促紧张,太像在心上之人眼前的表现。

皓宴顺势站在江淮序身侧,抬手挥扇关掉□□堂敞开的门户。

江淮序适时道:“将你们此行所历细细道来。”

茯苓瞅了一眼林池鱼,见她朝自己挤眉弄眼,心中了然,无奈地接过这个活,将她们进去所观何景,如何分工,怎样破阵制胜,一一细细道来,不过略去了林池鱼和绯常二人同住一间屋子之事,末了才言,是将鬼擒拿之后,她们才发现他脖颈上的扶摇印,知道此事不简单。

江淮序听到绯常和林池鱼始终在一起,频频朝二人方向投放视线,看得林池鱼浑身不舒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池鱼是什么始乱终弃之人,以前搞一个迅速不闻不问,现在又搞一个。

赤瞳显色,阴阳目缓缓流转,绯常始终坐得端正。

江淮序听完整个事件,了然地颔首,他对无常相的判罚表示赞同,“既如此,此行送此恶鬼入天渊和送众灵回归远洲的善后之事,交由江非鱼负责。”

茯苓絮叨林池鱼一直在发呆,猛然一听江淮序点她的名字,神情还没游回来。皓宴无奈地又唤了她两声,林池鱼对这个名字适应了适应,忙答道:“门主,非鱼初入内门,尚未了解有关书籍,恐怕难担其责。”

“无妨,皓宴绯常对此流程都比较熟悉,你可以请教他们。”江淮序一直望着她鬓间的红茶花,“天渊此行,只你一人,也好历练你的心智。”

林池鱼:你有病?去治,别找我作,我不会看病。

好的,千年后又对江淮序祛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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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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