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火锅店里人烟稀少，只有几个年轻白领凑在一张桌上，似乎在谈论着哪个老板的闲话。
路辛坐下后，顾芸将手机放在她眼前：“点菜。”
她接过去，上下划了划。
半晌后，虽然很没有礼貌，但路辛忍不住问道：“顾总，这顿饭，是我们AA吗？”
“……所以你这么久一个菜没点是在想这个？”
“这件事很重要，关系到这顿饭我能否下咽。”路辛反驳道。
“想什么呢。”顾芸微笑着看着她，淡淡道：“当然是你请。”
几秒后又补了一句：“我可没说要来吃王八……”
“够了。”路辛一拍桌，感受到顾芸炙热的视线，轻声解释道：“我是说，点的菜够了。”
直到路辛付完款结束，顾芸从始至终点的什么菜一句都没有过问，倒是路辛实在忍不住，问道：“顾总，你有什么忌口吗？”
顾芸想了想，看着路辛的脸认真道：“我不吃辣，不吃甜食，不吃海鲜，不吃内脏，不吃带把的蔬菜。”
又在瞎扯。
路辛懒得理她，哼笑两声：“太好了，我点的全是这些，那没办法，只能我自己吃咯。”
顾芸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你故意的。”
路辛一惊，震惊于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不要脸：“我可没有，我还没有这么小气。”
冰汤圆上了，这家店的冰汤圆路辛之前从某红色小书上看到过，说是味道有股独特的桂花清香。
服务员刚把碗放在桌上，路辛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将碗拉到了自己身前，习惯性用胳膊圈了起来。
“嘶。”顾芸伸出手，食指弯成弓状，轻敲了一下路辛的胳膊，好笑道：“确实不小气。”
路辛放下了胳膊，撇了撇嘴，将汤圆递了出去：“你吃吧。”
顾芸一脸嫌弃：“我刚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我不吃甜食。”
“骗人的话说一次就可以了，尝尝。”路辛将冰汤圆放在顾芸眼前，用眼神示意她尝一下。
顾芸拿起路辛用过的木勺子，仍然是一脸嫌弃地挖起一小团汤圆，汤圆上面覆盖着一层冰沙，入口的瞬间冰沙在口腔中融化，伴随着桂花和米酒的清香。汤圆本身并不是很甜，顾芸吃完一勺，感觉虽然还不错，却还是装作很遗憾的表情：“一般吧，不如我做的。”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尝尝我们顾大厨的手艺。”路辛讽刺道。
顾芸却很开心，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想吃我做的饭吗？”
“不想。”路辛快速拒绝，抬起脸给了顾芸一个微笑。
又等了十分钟，火锅锅底总算上来了，此时店门被打开，力气有些大，路辛忍不住向店门看去。
一个染着红毛的小孩子带着身后的一群人进来，不知道为何，虽然眼前的红毛染着成熟的发色，打着唇钉，脖子上还有一道纹身，但路辛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小孩子。
应该是附近的高中放学了。
红毛身后的小青年看起来比他年纪稍微大一些，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身上穿着校服，有几个穿着前几年比较火的军绿色工装裤和银色亮面羽绒服，有种时尚倒退了五年的错觉。
红毛的脸上还挂着一道可疑的红色，像是血迹。
顾芸见路辛看得出神，伸出手打了个响指：“看什么呢，水开了。”
路辛回过神来，看着热气腾腾开始向上翻滚的开水，舔了舔嘴角，兴奋地将肉全部放了进去。
“还挺能吃。”顾芸淡淡地下了结论：“以后谁养的起你。”
“别人不知道，反正顾总肯定会让我吃饱饭的。”路辛说道，她的意思是顾芸一定会给她足够的工资，让她能吃饱饭的，结果这话似乎有点歧义，她想了想，找补道：“所以顾总你早点给我涨涨工资吧，你也看到了，我的这点工资可能真的有一天会饿死。”
顾芸陷入了长时间的缄默，路辛奇怪地看向她。
顾芸的脸颊有一小片可疑的潮红。
“……？？？？”
路辛满头问号。
红毛和一群墨绿工装裤坐在了路辛隔壁桌，路辛悄悄伸了伸脖子，和红毛冰冷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路辛又默默地将脖子缩了回来。
有点恐怖。
她点的菜不算多，和顾芸吃的也算快，红毛却抢先她们一步吃完。
或者他们不该说是吃，应该是狼吞虎咽。
路辛第一次见能吃饭如此凶猛。
像是暴发户第一次来这种比较高档的餐馆吃饭。
付完款后，红毛的表情明显松弛了下来，一群人凑在一起，笑着说着什么东西。
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红毛的声音突然放大：“就知道路千乘这小子也不敢耍什么花招，他也就敢……”
谁？
路辛一怔。
她连忙看向顾芸。
顾芸明显也听到了红毛的话，眉头皱起。
路辛大脑一片空白，她放下筷子，站了起来，红毛却已经和那群人推搡着出了门。
“行了，可能是重名，别想太多。”顾芸淡淡道。
路辛却越想越不对，先不说在一个城市中重名的概率有多大，她联想到前几天路千乘给自己打的电话，那句“谢谢”实在让她心有芥蒂。
“我先走了。”路辛最终决定道，她走到前台，准备付款。
老板准备扫码，顾芸轻推了路辛一下，机器准确地扫上了顾芸的付款码，付款完毕。
“……？”
“不是说我会让你吃饱饭？”顾芸从桌上随手抓了两颗薄荷糖，丢给路辛：“去哪，我送你。”
“不用……”路辛小声嘀咕道。
“咱们俩谁是领导？”
“你。”
“那就别墨迹。”顾芸看着路辛因为着急没理好的大衣领子，没忍住，伸手帮她整理好，然后没理会还愣在原地的路辛，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两人坐在车内。
顾芸问道：“你上一次见路千乘是什么时候？”
“我妈做手术的那天，手术做到一半他突然走了，说是有急事。”
“什么事？”
路辛摇了摇头：“没说。”
“问过了？”
“问过了，不说。”
“但他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路辛接着道：“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问我把钱放到哪里了，我没有告诉他，然后就说了句谢谢。”
路辛将全部实情说了出来。
顾芸的气压却越来越低，她皱了皱眉，发动车子。
“能找到他吗？”
“现在？”
路辛掏出手机：“我打个电话试试。”
“不用了。”顾芸说：“以免打草惊蛇，我们先跟着这群人，看能不能找到路千乘。”
红毛这群人一直穿梭在老巷子中，巷子本就狭窄，顾芸的车穿梭在其中很是显眼，路过的不少人都驻足看两眼。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张扬了？”路辛看着窗外人们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顾芸淡淡道。
只见红毛在一家早餐店处停了下来，一群人在门口谨慎地四处张望，顾芸将车靠边停了下来。
“我们要下去吗？”路辛问道。
“不用，等着。”
工装裤们留在了门外，只有红毛一个人走了进去，五分钟后，红毛走了出来，脸上似乎有片红色的印记，手中多了一个装菜的布袋子。
一群人离开。
顾芸下车，早餐店有个老人在摆摊卖小孩玩具，顾芸走近老人的摊位，随便买了几个小玩意，装作不经意地四处看了看，然后问道：“奶奶，刚才的孩子……”顾芸比划了一下头发，“经常来这家店吗？”
奶奶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了然道：“知道嘛，王狗子，这家的熊孩子，是不是头上有撮红色的那个？”
“对。”顾芸微笑道。
“一听就知道这死命的又在外面惹祸了。他家是真不容易，他爹从小走了，只有他妈妈一个人开着店养活他娘俩，他还嫌弃名字不好听，非要自己改名……改了个，什么，王可正？反正俺觉得不如王狗子好听。”老太太瘪了瘪嘴，朝地上啐了一口。
“他现在是高中生吗？”顾芸继续问道。
“早不上学啦，天天不知道混在哪里的，没钱了知道回来要钱，他妈的死活他是一点都不管的啦。”
顾芸点点头，“那您听说过路千乘吗？”
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皱在一起，思考半天，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顾芸站起来，又随便买了几个玩具：“谢谢您，祝您身体健康。”
“哎，谢谢。”
顾芸回到车里，将玩具扔给路辛：“拿着玩。”
路辛看了看，拨浪鼓，小青蛙，小破鼓，还有个里面乱蹦青蛙的小气球，全是些哄一岁小孩的东西。
“我像现在还玩这个的？”路辛将气球挂在手上。
“这不玩的挺开心。”
“……”
路辛赌气般将头回了过去，不再理她。
“这个人叫王可正，父亲早年死亡，母亲开着早餐店养活一家人。很可惜，他本人并不领情，早年就退学，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每天混在各种地方。”顾芸边开车边说道：“感觉是路千乘能认识的那种人。”
“你说什么？他叫什么？”路辛敏锐地问道。
“王可正。”顾芸偏头看她：“怎么，你认识？”
路辛闭上眼，仔细回想了一下。
半晌后，她一巴掌拍在顾芸的右肩上：“之前我问过路千乘都有什么朋友，他支支吾吾半天，好像就说了这个人。”
“有意思。”顾芸轻笑：“看来现在，你是需要给他打个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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