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熏是自己回到虚生的，她就和以前一样，每日在虚生处理事务，偶尔出去巡海巡岛，直到成亲的前一天，风熏忽然消失了。”
风熏虽然平日里行事我行我素不讲道理，但她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一声不响地离开。风玥得到消息后立即了召集所有鲛人去寻找风熏，整个虚生、衍洲、一切风熏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
风漾道：“我想起来幼时风熏常带我去的那片海域，我赶到那里时，在海岸边发现了风熏的尸体，还有一只刚破壳小家伙。”
一只和风熏一样，赤发蓝眸的小鲛人。
“她为了那个孩子耗尽了所有的灵力，我当时太慌了，只想赶紧把她带回虚生，那日族里人都在，我就想或许族里的老人有办法救她。”
“孩子呢？”云朝问道，“你没把他带回来？”
“我当然把他带回来了！”
风漾怒吼道，“再怎么说他都是风熏拼了性命都要生下来的孩子，我就是再混账也不可能把他自己丢在海岸上。”
“我……我带着风熏还有刚出生的风溪赶回虚生，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一群看不清相貌的家伙给袭击了，我打不过那群怪物，被他们打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虚生之海。
风玥道：“他晕在虚生不远处的火山口里，是风熏把他带回来的。”
“你敢相信吗？”风漾面容扭曲，“我昏迷前还抱着风熏灵力耗尽的尸体，一觉醒来后她居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参加了成亲礼。还有那个孩子，风熏不惜拼下性命都要生下的那个孩子，再没了踪影。”
“我和他们几个说了这件事，但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甚至连我自己都怀疑那只是我做的一场梦，我每日都会去那天找到风熏的海岸，直到我在那儿发现了一枚破碎的鲛人的鱼卵。”
他才确定那天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好在后来还有风玥愿意相信他，要不然，风漾一定会疯掉。
“鲛人产子只需要一个月，风熏一定是在离开南海的那段时间怀了徐兆的孩子，发现后又瞒着所有族人偷偷把这个孩子留了下来。”
穆成雪忽然问：“你怎么断定，那孩子就是风熏和徐兆的？”
风漾有些不明白，道：“什么意思，你不是也说那孩子是徐兆的吗？”
“我并不知晓，”穆成雪坦白道，“随口胡诌诈你的。”
谁知道诈这么准。
手帖上就只记载到风熏和徐兆离开的那日，别的信息都是穆成雪猜出来的。
风熏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的手帖上有满满一页写的都是名字。风溪这个名字跟在风苍苍后面，联想到只有鲛人族长才有的赤发蓝眸，穆成雪猜测那只鲛人应该和风熏关系匪浅。
云朝听完，对穆成雪竖起大拇指：“师兄真聪明。”
聪明？他吗？
他道：“从来没有人夸过我聪明。”
“为何？”云朝不解，“师兄就是很聪明啊。”
“聪明个屁啊！”风漾激动地大叫，他一手指着穆成雪一手拍着胸膛，“你这人，尽耍些小聪明，看着长得一本正经的原来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方才在风熏房里还对他那么凶，他……他都快被吓哭了。
云朝不乐意了，他同风漾斗嘴：“怎么同我师兄说话呢，你有事求我帮忙又不愿意坦诚相待，还不让我们自己查了？说到底这都是你们的猜测，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徐兆还有待商榷，鲛人和人族不可能怀有子嗣。”
“不是他还能有谁？还有那个假风熏，徐兆带风熏离开的那几日不就搞出来一个假的吗，在他出现之前我们虚生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偏偏他来了虚生一趟就出了这么多事。”
“那你为什么不怪你自己？”
云朝道，“不是你让他把风熏带走的吗？”
“我……”
风漾哑火，胸腔中的怒火像是忽地被海水浇灭了一般。
是他求徐兆把风熏带走的不错，他只是希望完成风熏的心愿，他哪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风熏把徐兆带回来。
“云朝。”穆成雪对云朝摇了摇头，莫要说的太过了。
“穆道长。”
一直沉默不语的风玥说道，“云道长说的不错，一切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风溪到底是不是徐兆的孩子尚且不谈，当务之急是解决掉风熏。”
而且是在不惊动虚生的情况下解决掉她，鲛人一族现在还不能没有族长。
“既然二位执意留下，想来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只是在此提醒二位一句，风熏是假的不错，但尽管是只冒牌货，实力也不容小觑。”
“羲和怎么办？”穆成雪道，“我想风溪并不愿意回来当你们的族长。”
“这个穆道长就不必担心了。”风玥扬起一个自信的笑容，“我自有办法。”
不合时宜地，穆成雪忽地想起一些东西。拥有往后六年的记忆，这让穆成雪知道了一些人的故事走向。
比如说不出五年会成为虚生之海新族长的风漾，南海最强的鲛人一脉，号令水族呼风唤雨，这个没有继承到风熏真正血脉的孩子，成了虚生最强大鲛人。
又比如，传闻这个新族长十分厌恶人族，暴戾恣睢杀人如麻，行事张扬我行我素，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掉了南海所有的人族。
衍洲覆灭，万千洲岛沉于大海，从此南海再无人族。
以及那时候的风漾，身边可没有一个叫风玥的姐姐。
最开始穆成雪执意留在此处，只是希望若是他日后不能阻止云镜攻上万重山，风漾能看在今日的情面上帮万重山一把。
但是现在……
现在的风漾并不是五年后那个在正道口中暴戾的鲛人族长，在得知云朝被蛊惑的时候会为他担心，在被他拆穿心事的时候会不知所措，会和云朝斗嘴，会和风玥撒娇。
穆成雪提前认识了风漾。
他忽地不希望风漾变成五年后的样子了。他也不希望这个和穆凝霜一样总是温声细语带着浅浅笑意的鲛人死在他面前。
穆成雪认真地盯着风玥道：“你是要用自己的性命维持羲和运转吗？”
他虽是在询问，但语气确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风玥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风漾闻言也转头看他。就连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云朝，闻言也愣了一分。
“什么？”风漾问他，“你说什么？什么用性命维持羲和运转？”
他不可置信地扭头看风玥，风玥双手搭在腿上，尖锐的手指掐进鳞片里，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人族居然就这么猜透了她的心思。
“自万年前鲛人一族诞生之初羲和就横亘在虚生之上，你们虚生之海的太阳，是靠鲛人一族族长的灵力不断运转的。”
“作为风熏的第一个孩子，你比风漾他们继承了更多的灵力，即使你没有被南海承认，你也有足够的力量保证羲和在百年内不会熄灭，直到你们虚生培养出下一任族长。”
一次性将体内所有灵力注入羲和之中，以保羲和百年轮转。
风漾嘴角抽动：“他说的是真的吗？”
风玥没理他，她直视着穆成雪那双看不出波澜的双眼：“穆道长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你的书房里发现了你故意藏起来的一本古籍。”
“呵……”
风玥难得有些生气：“穆道长，在别人的书房里随意翻动怕是不太好吧。”
穆成雪没懂：“不是你说里面的古籍随我翻看的吗？”
既然如此，风玥藏起来的书册他为何看不得。
……
风玥扶额苦笑：“穆道长，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在装傻还是真不明白。”
“姐！”风漾哇的一下趴到风玥腿上，登时泪如一下，“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
“要是姓穆的今天没说出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呜呜呜呜……”
风玥温柔地摸了摸风漾的头发，拍拍他的脑袋说道：“是的。”
“呜啊啊啊啊啊！”
风漾哭得更大声了。
云朝打了个哈欠，他凑到穆成雪身边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嫌弃道：“男子汉大丈夫，整日里哭哭啼啼。”
“莫要笑他，你同风漾一样。”
“师兄冤枉我。”云朝不认，“我什么时候跟他一样爱哭了？”
穆成雪仔细想了想：“我们在李家村重逢那日、我带滚滚见你那日，还有我们在十二溪山那日。”
云朝摸了摸鼻子，道：“没有吧。”
他当时只是眼睛有些泛酸。
穆成雪反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已经很习惯对云朝做这个动作了。
他刚入天霞阁时楚流云和楚江时不时就会这么揉他。后来他就想，若是他有了师弟也要揉一揉他的脑袋，只可惜宋一定不喜欢他，从来没给他这个机会。
“你说没有便没有吧。”
云朝从他肩膀上起开，穆成雪拉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风漾：“莫要哭了，你立即带我去南禹，我们马上出发。”
他又对风玥说：“我会尽快找到风溪把他带回来，你先拖住风熏，在我回来之前莫要轻举妄动。”
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风漾的胳膊往外走。
“唉！”
风玥喊住他：“穆道长，你有把握对付风溪吗？
“是啊！”风漾甩开他的手，“你打得过他吗？”
他不止一次找过那个家伙，次次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他们兄弟几人合力都打不过风溪。
“没有，”穆成雪道，“找到腾雾许就有了。”
风玥：……
风玥生平，第一次有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的感觉。怎么会有这么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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