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箭直直穿进来。
蔺柘耳垂一动,及时避开,但箭头还是划破了他的脸颊。
蔺柘抬了摸了摸,指尖染上了血色,他看向那支箭。
贺兰莳低语,“琼羽军。”
琼羽军的兵器包括箭矢都是特制的,有独特的标识,贺兰莳对琼羽军并不陌生,因此一眼就认出来了。
蔺柘暗道,竟然来得这么快。
贺兰莳看向他:“你不是说……”
话音在看见他丝毫不意外的神色时停住。
蔺柘不紧不慢提醒他,“眼下,小师父似乎该立刻离开才对。”
“你想做什么?”
蔺柘不答反问,“五皇子应该在这里吧?”
他扯出个笑,“小师父带着人恐怕不便,不若让我帮小师父将五皇子还回去?”
这样嘈杂的环境下,伴着刀剑挥舞的锐意和血气弥漫的紧张,贺兰莳望着蔺柘黝黑的的双眸。
贺兰莳想:是他轻视这个人了。现在看来是被他算计了一把。
但五皇子确实不宜在他这里久待,他无意让五皇子死,按他原本的计划应该是最快三天后放五皇子回去,可如今他的计划已经被突然赶至的琼羽军打破了。
眼看打斗之声越来越近,贺兰莳只能先扔下一句“在内室,药性还有两个时辰”。
贺兰莳和影一才离开,就有人破门而入。
蔺柘神色一改原先的平静,半扶起五皇子的身体,作势将他护在怀中,焦急大呵:“站住!不准过来!”
*
贺兰莳在远处的山峰看着一场刚起的火势被迅速扑灭。
影一在贺兰莳身后,“郎君,此人心思不浅,又是昌平侯手下的人,还知道您的身份,若是……”
贺兰莳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若想说出去,他早就说出去了。”
“那五皇子怎么办?”
贺兰莳说,“也不算脱离计划,本来让你们劫祺儿出来就是为了避免他被覃虎所害,留他也是为了等京城那边事发后逼朝中派人严查,现在……随他去吧。”
贺兰莳转身,“阿乐怎么样了?”
“小主子已经能清醒着说话了。”影一神色正了正,“属下本就是要同郎君说这件事。郎君,覃虎那儿恐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蔺柘能推测出覃虎是谁的人,贺兰莳当然也能。
而且贺兰莳知道的比蔺柘还多一些。
覃虎早年只不过是兵部一个从九品的小小司务,受了提拔才步步高升。覃虎还在兵部时,大皇子的外祖父时任兵部左侍郎。
贺兰莳半眯眸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影一:“郎君可还记得,之前同您说过,小主子的养父母是被害死的?”
贺兰莳点头。
“救下小主子的那个江湖人说,小主子此前一直被李桉首囚禁,今天小主子的病好些了,属下方才从小主子口中得知此事。”
阿乐是亲眼看着父母被杀的,那些人下杀手前曾逼问过那对夫妻关于账本的事,其中还涉及到了什么明账暗账。
贺兰莳蹙蹙眉,片刻后,“覃虎已经死了。”
——以他对大皇子的了解,覃虎活着有活着的价值,并且这些年他在徐州也为大皇子敛了不少财,不太可能是大皇子动的手。
暗账,又会是什么暗账?
还有,阿乐的养父母一个是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一个是绣娘,究竟是怎么卷进这种事端里的?
“我去看看阿乐。”
*
不到两日,徐州就变了样。
琼羽军统领魏七弦手持皇令,因为来得及时,直接调动徐州驻军镇压了李桉首的私兵,并派人上书了徐州的实际情况,包括瘟疫、五皇子被劫、覃虎之死等等。
原本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个时间来等京城的回应,恰巧的是,徐州通判晋达之子晋理直拖着重伤的身体,凭着一口气倒在了当朝中书令管鹤的府门前……
李桉首的结局没能逃过上一世,除了火烧百姓未遂,还有囚禁皇子、杀害驻军指挥使等等罪名一一焊在了他身上。
如贺兰莳早就预料到的,这一次蔺柘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幕僚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不仅救了五皇子,据说在镇压李桉首私兵一事上还献了策。
影一道:“听说魏统领很看好蔺柘,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给他请功。”
影一不由感叹,他和魏七弦是打过交道的,很清楚魏七弦是个什么人,也不知道蔺柘是用了手段打消掉他的疑心。
贺兰莳摇摇头,然后问,“账本的是有眉目了吗?”
“已经派人去找过了,可惜根据小主子养父母留下的讯息去找还是没能找到,不知是被覃虎转移了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们也没想到,覃虎这不可一世的土霸王还能玩双面,他是大皇子的人这一点只肖用心挖一挖就能知道,但除了大皇子这个主,他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主!
明账是给大皇子看的,暗账关系到的恐怕就是他真正的主了。
只是如今账本找不到,覃虎已死,背后之人藏得是真深。
贺兰莳沉默片刻,“能有手段有能力搅弄这些的人并不多。”他抬抬眸,将写好的方子给影一,“这个送到蔺柘那儿,是改良后的时疫方子,我们如今不便行事,就交予他吧。”
影一顿了顿,“郎君这可是又送了他一份功绩。”
贺兰莳不欲多说,待他带阿乐祭拜过养父母后就得立刻回京了。
正好阿乐来寻他。
怯怯的少年郎偎在门边,“哥哥。”
贺兰莳一直知道阿乐在徐州,朱雀卫也会定期将阿乐的近况汇报给他,但阿乐却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什么太子什么敬国公什么白家。
阿乐长得像舅母,眉眼间像了个六七分。
贺兰莳第一回见到长大后的阿乐,甚至有些恍惚。
他还未将那些往事告诉他,只是同阿乐说自己是他的兄长。阿乐刚刚失去父母,正是惶惶不安的时候,好在并不抗拒依赖他这个兄长。
贺兰莳止住话头,招招手,“阿乐,过来。”
阿乐已经十岁,并不是不知事的孩童了,“哥哥,我想去看看爹娘。”
贺兰莳顿了顿,“好。”
他知道阿乐说的爹娘是他的养父母。
那对夫妻死得冤枉,他早已让朱雀卫将人好好安葬了,他们照顾了阿乐十年,将他教养得很好,于他有恩。
因此,当阿乐问他,“哥哥,我能给爹娘报仇吗?”
贺兰莳看着悲愤的阿乐,抬手把他的眼泪擦干,“能。但阿乐,你还小,未来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做,报仇的事我会帮你,但你的一生不该被仇恨困住。”
阿乐还不太明白,但贺兰莳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教他。
影一犹豫片刻,“郎君是想将小公子带回去吗?”
贺兰莳心意已决。
*
京城。
大皇子府。
“好好好,好一个李桉首!连本皇子的人都敢动!”
更让他焦头烂额的是,这几年覃虎和李桉首在徐州给他敛了不少财,如果雍武帝调查了就能发现,李桉首这几年算是一直听命于他。
大皇子怒气上涌,抬脚就踹翻了一个伺候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整个人撞上墙面,当场呕出一口鲜红的血,晕死过去。
大皇子一生气常常会拿近身伺候的人出气,所有人噤若寒蝉也早就习惯,只是可怜了这个小太监。
禀告的人也大气不敢喘,好一会才谨慎开口,“还有一事,属下思来想去,认为殿下还是需要做些打算……”
大皇子:“什么事?还不快说!”
“事关……敬国公府。”
在胤朝,只有一个敬国公,也只有这一个敬国公人人皆知。
*
五皇子回来以后连日地做噩梦。
本来是出来混功绩的,结果也是够倒霉的,竟然遇到这些事,本就被养得天真的五皇子哪里见过这些?
魏七弦没法,只能派了好些琼羽军从早到晚保护五皇子。
因为蔺柘的“救命之恩”,五皇子对他也是另眼相看,常常召蔺柘相伴。哄哄孩子这种事情对蔺柘来说不要太容易。
秦国公给的人倒是多次相劝,但五皇子本来就觉得他们没用,平时看着这个有用那个有用,关键时候还不是让他被人劫走了?最后还是蔺柘这个他外祖的政敌手下的幕僚救的他!
不同于五皇子,魏七弦对蔺柘却一直抱着审视的态度。
蔺柘既然一开始就打着借此事出头的主意,就不会藏拙,从如何安置灾民和染了时疫的百姓,到用计逼反李桉首再镇压,无一不展露锋芒。
魏七弦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人年龄不大,心智却锐利。
蔺柘前脚把得手的账本给了昌平侯的暗线让其送到昌平侯手中,后脚就被魏七弦邀去议事。
这是蔺柘这一世第一次与张嵩正儿八经的见面。
覃虎死后,张嵩作为副指挥使有条不紊地接过了徐州驻军的控制权。
——魏七弦此次只带了五百人,还是因着张嵩及时出现带兵相助,徐州驻军不再听李桉首的命令,李桉首就只剩下自己手里那些私兵,大大助力了魏七弦的镇压。
张嵩年过四十,已经蓄了须,按理武将身上或多或少会带些匪气,他看着却十分正派,甚至像个人读书的文人,也根本瞧不出来是曾经跟着敬国公浴血沙场过。
蔺柘前世对张嵩的初印象还是在他随贺兰莳出征后大胜还朝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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