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蔺柘已经习惯偶尔会在梦中看到一些与前世有关的场景,但大多数时候是和贺兰莳有关的。

蔺柘与大师父的书信一直没有断,最主要就是在探讨这个问题。大师父的观点是,如果窥视者窥探了一个人的命运,那么这个人的命运很大可能会从被窥探的那一天起就发生改变。这种改变会和窥视者息息相关。

他承认,前世在推衍贺兰莳的命盘时,他并无顾忌,也从未想过被窥探过的命数可能真的会因此改变。

蔺柘刚重生时一直想不通这种死而复生回到数年前的契机是什么,但受他师父启发后,他不得不猜测,这可能真的与贺兰莳有关。

这一世不论他推衍多少次,贺兰莳的命盘都是乱的,因为贺兰莳原本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变化,所以他也看不清他的前路了……

次日。

蔺柘盯着那幅风水图看了许久。

阿童进来提醒他快到时间得入宫了。

“郎君,今日是您的生辰,您晚上早点回来,我给你煮长寿面。”阿童送他到门口时想起这事。

蔺柘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又跟阿童说,“多煮一碗吧。”

阿童虽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说知道了。

雍武帝身子不适,中元节的祭祀典礼由贺兰莳出面主持。

贺兰莳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个重要的场合要正正经经穿上代表着太子身份的衮服。

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和最小的六皇子都在。

其余几位皇子还好,只大皇子神色郁郁,他去年摔马之后,不止是把腿摔折的,股骨也摔裂了,养了大半年才好,恰遇到去年年底惠州发生叛乱,大皇子还不能正常行走,他手里的兵权也被暂时移交了出去。

这一交出去,就再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拿回来。

在大皇子看来,免不了觉得雍武帝拿走他的兵权是因为听了贺兰莳的“谗言”。加上大皇子本就是老早就和贺兰莳不对付,贺兰莳复立时他险些把自己气死。

不过大皇子的母家不少都是武将,外祖父官至刑部尚书,虽然手中暂时没了兵权,但头衔还在,支持他的武将也还有不少。

三皇子倒是聪明一些,没有跟大皇子一样,什么不满都摆在脸上,自太子复立后,三皇子的许多小动作都停了,三天两头与人开文人作诗弹曲,至少明面上对贺兰莳的态度看不出什么不恭敬。

五皇子大概是最傻乐的一个。

倒是最小的六皇子——这一世蔺柘直接弃他选择了贺兰莳,所以也没有过多关注他,但他还是出了冷宫。

听说是贺兰莳恰好遇到六皇子被嬷嬷苛待,所以向皇帝求了情,不但把六皇子这个早就被皇帝遗忘了的小儿子从冷宫里带了出来,还重新安排了寝殿,并给他找了教学先生。

这个恰好遇到,很有意思。

前世六皇子是被蔺柘一手扶持起来的,蔺柘对六皇子的心性非常了解,只怕这个恰巧是六皇子故意为之的。

他倒是打听好了,知道贺兰莳脾气好,看不惯那些事。

蔺柘虽猜得到这些,却没有多事到去贺兰莳面前说什么。六皇子是有些小聪明,但若没有人给他借势,他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前世若无蔺柘给他筹谋,他也笑不到最后。且他这一世与六皇子没有往来,贸然跟贺兰莳说些什么,反而会引起贺兰莳怀疑。

祭祀礼结束后,蔺柘按规矩要向太子汇报相关事宜。

东宫里。

这回蔺柘没翻墙溜进去了,而是正儿八经走的正门,等东宫的宫人们一道道去通传。

蔺柘在偏殿等了一会儿。

贺兰莳出来时已经换下了衮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蔺柘熟悉的道袍。

阖宫都知道,太子殿下曾在观里为国祈了十年的福,即使回宫了也不爱穿奢华的太子常服,若没有重要的场合,太子都爱披着朴素的道袍。

蔺柘不小心听到过宫人们议论,说太子殿下明明看着脾气很好,可站在他面前时却根本不敢放肆,总觉得太子殿下像那些神殿里供的神像似的。

当然,蔺柘听完也只是一笑而过。

“怎么这么快来了?”

贺兰莳直接免了蔺柘的礼,让他一起坐下。

贺兰莳一进来,蔺柘就嗅到了淡淡的檀香。

蔺柘:“有些事情还得跟殿下汇报……”

他抬抬眸,捕捉到了贺兰莳颈间一小缕湿漉漉的没有绞干的头发。

蔺柘顿了顿,然后移开视线,继续汇报。

“孤知道了。”贺兰莳道,“让礼部按往年一样办就行。另外,陛下似乎有意让你挑些得用的人充进太史局?”

蔺柘:“陛下是有这个意思。”

贺兰莳没有问什么,只说,“既然如此,你依陛下说的好好去办就行。”

“是。”

贺兰莳抬抬手,指了一下刚才穆琢带着小太监上上来的茶点,“你忙了一整天了,吃些东西吧。那应该是小厨房做好没多久的。”

蔺柘也没客气,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蜜渍兰花流进嘴里,以他的口味来说有些过甜了。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蔺柘笑了笑,“这厨子的手艺不如殿下的。”

贺兰莳:“孤忙得很,等孤得闲了再说。”停了一会,他又说,“不过如果你的生辰礼物想要这个,孤倒是能抽出点时间来。”

“不。”蔺柘摇头,笑了声,“那也太亏了。”

“怎么,你想好要什么了?”

蔺柘不答反问,“殿下今晚得闲吗?”

“嗯?”

“臣想要的生辰礼物,在宫外。”

贺兰莳想了想,也没问他想要什么,“晚些吧,孤得晚些才能出宫。”

“好,臣等殿下来。”

*

“你说的礼物,就是这个?”贺兰莳迟疑了一下。

“怎么,殿下不愿意吗?”蔺柘弯弯唇,“只是让殿下陪臣放一盏水灯而已。”

“没有。”贺兰莳说,“只是孤以为你会想要些别的。”

蔺柘已经往他手里塞了一盏莲花水灯。

“这是民间的习俗,中元节会放莲花水灯。据说,莲花水灯在江湖中漂流,会把思念带给逝去的亲人。”

贺兰莳愣了下,“孤倒是没听说过这个习俗。”

蔺柘只给他看,“殿下往那边看,咱们来得有些晚了,那些微弱的光都是别人放的莲花灯。”

“你……你曾说自己父母早逝,这些年你独自长大,是否很思念他们?”贺兰莳问。

蔺柘是似而非道,“也许是吧。”

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

就如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一时冲动想找个人陪他放灯。其实他许多年没有放过灯了。幼时父母亲每年会抱着他到河边,一家人一起放灯,别人在中元节放灯是因为思念亲人,但幼时父母亲带他放灯却说是在为他祈福。家中只剩下他一个之后,他就没在生辰时放过灯了。

贺兰莳不再说什么,沉默地和蔺柘一块放灯。

放完灯后,唯一随贺兰莳出宫的穆琢出声提醒,“殿下,是不是该回宫了?”

蔺柘看了穆琢一眼,对贺兰莳道,“府里应该煮了长寿面,殿下不若一同吃一些?”

穆琢低声,“殿下,深夜出入朝臣的府邸,不太合适。”

贺兰莳本来就被盯得紧,私自出宫这一会儿都不太容易。

更别说蔺柘现在可是雍武帝面前的红人。

贺兰莳蹙了蹙眉,犹疑片刻后摇摇头,“罢了,孤得回宫了。”

蔺柘脸上笑容不变,“无妨,殿下确实不大方便。”

分别时,贺兰莳示意穆琢。

穆琢面无表情递上一个锦盒。

“这是?”

“早就备下的,你的生辰,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给你吧?”贺兰莳温声。

蔺柘摩挲着盒子,忽抬头,“殿下有什么认得的人是和臣同一天生辰的吗?”

贺兰莳愣住。

过了会,他笑了笑,“是有一个故人,巧得很,同你是一天生辰。”他嘴角带着丝丝苦涩,“不过他已经不在了。之前孤问你生辰时也很惊讶,竟然这么巧。”

蔺柘的目光在贺兰莳身上停了好一会,“看来是臣失言,让殿下想起不好的事了,请殿下恕罪。”

“无事,与你无关。时辰不早了,孤先回宫了。”

*

“殿下?”穆琢忍不住喊醒沉思一路的贺兰莳,“到了。”

贺兰莳眸子动了动,却没有动作,他忽低低嘀咕了一句,“孤表现得……很明显吗?”

穆琢听清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不由心头一跳。

*

“爹,皇后娘娘凶不凶啊?”雁奴人小步子也小,所以进宫的一路上都是被他爹抱着的。

带路的女官捂嘴笑了笑,“小郎君不必害怕,咱们娘娘脾气很好的。”

很快,雁奴就见到了女官口中很好说话的皇后的娘娘。

皇后娘娘并非是那种艳光四射具有攻击性的美,而是如玉一般温和宁静的,根本看不出她是武将家出来的女儿。但确实如女官说的那样,皇后娘娘一看就很好说话。

他们到时,皇后娘娘正坐在亭子里摇着扇子笑吟吟看着院子里舞剑的少年。

雁奴也忍不住看了一眼,然后就移不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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