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横的小姐一出来,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家丁一下子就泄了气,纷纷收起了要吃人的架势,躬身行礼,“小,小姐。”
少女生的精致可爱,生起气来,红润的脸蛋微鼓,像揉进了花色的糯米团子,又甜又软。
虽然看着可爱喜人,但底下人深知玉珠娇纵任性,真要发起脾气来,可不是好收场的,因此没一个敢造次的。
几个家丁不说话,刚才做主要打人的男人躬着身子走了过来,陪笑说:“小姐您怎么出来了,奴才们办事不利,扰了您清静,真是该死。”
玉珠认出他是管家手底下的小管事,依旧不给他好脸色,训斥道:“你是该死,他都说了是来找人,你给他通报一声不就是了,为什么要打人?传扬出去,外头还以为我们丞相府欺凌弱小呢。”
“可是小姐,这种乞丐多的是花招,让他进门,万一他赖着不走,岂不是晦气。”管事露出无奈的表情。
“他就是个孩子,真到耍花招的时候再处置就是。”玉珠看了一眼少年,不觉得他会是管事口中那种耍赖的乞丐。
她不满的看向管事,“倒是你,带着这么多人对一个孩子下手,真能狠得下心去。”
“小姐,奴才知道错了。”管事忙跪下身去磕头求饶。
玉珠不屑的扭过头去“哼”了一声,“念你是初犯,这回就不罚你了,若有下次,非要打你五十板子不可。”
闻言,站在一旁陪衬的家丁也跟着跪下去认错,“奴才知道错了,奴才不敢了。”
一个个鬼哭似的嚎着,嚷的玉珠耳朵都痛,摆手赶他们回去,“都下去吧。”
闲杂人等都离开后,玉珠左右瞧瞧,见巷子里没有人,才终于正眼看向少年——
他今日比昨天干净多了,头发束在脑后,终于有了些少年的阳光,身上洗去了灰尘,露出了略显病弱的苍白的肌肤,长长的额发遮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玉珠对他越发好奇了。
长安城那么大,昨夜只当是萍水相逢,没想到他竟然找上门来了,该不会是没寻到亲戚家,看上她家里有钱,来问她借银子的吧。
玉珠不是缺银子的人,只是不想被某些奇奇怪怪的人缠上。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玉珠本就高出少年一头,这会儿站在台阶上,整个人向下俯视着瘦弱的少年,再加上话里质问的语气,颇有些审问的意思。
沈旭闻声仰头,视线从少女飘摇的裙边上移到柔软的披帛,纤细的腰肢,小巧的肩膀,掠过细嫩的脖颈,短暂地停留在涂了淡淡脂粉的脸上,随后自然地垂下眸子。
清朗的声音回答她,“我不是来找你的。”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玉珠越发好奇,追问:“那你来找谁?”
沈旭开口道:“我找林凤婉。”
找她的母亲?
玉珠微微皱眉,小声盘问:“你找她做什么。”
沈旭没有多言,从怀里掏出一枚翡翠扳指双手奉到她面前,“这是信物,烦请小姐交给她,若林姑母见了此物不愿意见我,我自会离开。”
手里的翡翠扳指沉甸甸的,还带着少年的体温。玉珠穿金戴银,一眼就看出这东西是真货,价值连城。
他身上有这么值钱的东西,却宁愿流落街头也不愿意当了这宝贝,看来这东西对他而言很重要。
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敢放心交到她手上,也不怕她抢去不还了。
感受到少年无言的信任,玉珠收紧手心,对少年说:“我让人去送,你在这儿呆着,不要乱跑。”
“多谢小姐。”沈旭俯身答谢。
玉珠带着春桃进了角门,从里面把门关上,把少年挡在门外,也就没能注意到,从他的方向投来的视线,掺杂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混乱复杂,让人不寒而栗。
……
玉珠如约让人去把翡翠扳指和少年求见的事告知玉夫人。
事关林家的亲戚,玉珠不太想掺合。
重生回来救了兄长,这是足以改变她命运的大事,或许也间接影响了别人。
如果她当时没有跟着进去那巷子,就不会碰见少年,也不会和他有交集。或许他前世也来相府寻过亲,只是被下人当成是乞丐赶走了。
这样想来,感觉有些奇妙。
好像自己一个简单的举动,把别人的一生都搅动了似的。
玉珠摇摇头,不想把这些小事放在心里。她现在只想兄长平安无恙,父亲能任用贤才,至于日后的立储之争,更是理都不要理,如此才能避开祸端。
零零星星读了一个时辰的书,到了中午,玉珠随便吃了些茶点,和春桃一人端了一个花瓶,去园子里剪花枝插进瓶子里。
花瓶还没有装满,玉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若竹便过来寻玉珠过去,说是玉夫人有话要告诉她。
直觉告诉玉珠,母亲要说的话一定与那个少年有关。
跟着若竹从后门进了花厅,玉夫人就在屏风后坐着,看她过来,温柔的招呼她过去坐在她身边。
玉珠在玉夫人身边坐下,疑惑道:“母亲,您叫我来做什么?”
“叫你过来认一认人。”玉夫人小声说,隔着屏风指向屏风外侧坐在花厅上的少年,“那是你表弟。”
“表弟?”玉珠百般不解,“舅舅家的表弟表兄我都见过,没见过有他啊。”
玉夫人缓缓解释说:“这孩子不是你舅舅家的,是我的姑母的二儿子的小儿子,跟咱们亲戚是有些远,也许久未往来了,不怪你不认识。”
“这……”玉珠惊讶,那么远的亲戚都能找上门,还真是树大招风。
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见着人好都来巴结,一个两个的孩子都想往这府里送,玉府落魄的时候,可没见几个伸出援手的亲戚。
玉珠嘟起嘴来,不高兴道:“母亲,您应该不会是想……”
“母亲知道,因为你表姐的事,你不喜欢让外人久住在家里,母亲这些年也都随你的意。”
玉夫人柔声说着,看向屏风外的少年,满眼的不忍心,“他们家没几个人了,到这一辈,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儿子,无依无靠的,要是没人养着,家中香火可就断了。”
“放才我同他说话,这孩子年纪虽小,谈吐却不怯懦,想来是独自谋生,吃尽了苦头。”
玉夫人只有玉珠这么一个女儿,生完玉珠之后,身体受了大损伤,无法再有孩子了,如今看着生活艰难的少年,怎么都不忍心弃他不顾。
“珠儿,他比你还小两岁,又是母亲亲戚家的孩子,走投无路才来寻我。家中也不缺他一口饭吃,就让他在府里住着吧。”
玉珠原本对少年也没有敌意,只是不喜欢来打秋风的亲戚,现在知道了少年没有了家人,又听到母亲真心实意的希望她能同意,也就不忍心反对了。
“既然母亲这么说了,那好吧。”
如果是旁人,她也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但是那个孩子,的确讨人喜欢。
听到玉珠同意,玉夫人喜笑颜开,放大了声音招呼坐在外头的少年,“许昭,来见过你姐姐。”
沈旭闻声走进来,走到玉珠面前,拱手给她行礼,“见过姐姐。”
玉珠起身回礼,唤他:“表弟。”
家中又添了人口,玉夫人开心的去跟夫君分享此事,又特意安排玉珠带着“许昭”去西苑让他安顿下来。
对于母亲的用意,玉珠隐约能理解。
少年无父无母,从远隔千里的地方到长安来寻亲,既然在府里住下,那相府就是他以后的家,玉家人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若是能培养他成才,也是为日后的相府多添一层保障啊。
想到这里,玉珠茅塞顿开。
侧过身去看少年,只觉得他整个人都顺眼多了。
虽然不讨厌他,但仅仅只见过几面,玉珠还是无法确信少年的品性没有问题。
思考片刻,她开口道:“进了相府,就要守相府的规矩,是我把你带进来的,你以后得听我的话知道吗。”
“知道。”少年的声音冷冷的,不逢迎也不轻视,简单两个字,却透着一股乖巧温顺的意味。
玉珠深感惊喜。
她见过对她奉承讨好的人,也见过轻视她是仗着父兄才得势的人,但像少年这样听她好好说话,对她的问题认真对待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咳咳。”玉珠借着咳嗽掩饰自己的开心,又说:“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就认下你这个表弟了。”
“谢姐姐。”少年看着她,冷淡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听他唤自己“姐姐”,玉珠有些心痒。
原本自己是这个家里最小最受宠的孩子,如今多了一个比她还小的,懂事不闹腾,还很尊敬她,仿佛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似的,愈发心花怒放。
“真乖。”一边夸他,伸过手去在他发间轻揉。
被触碰的少年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便放松身子,默许了她,只不自在的微微低下头,反倒让她摸得更顺手。
玉珠喜欢少年冷淡却温顺的态度,不会刻意逢迎,也不会拒人千里,像只刚进家门的小狗,处处透露着讨她喜欢的可爱。
刚洗过的头发蓬松柔软,玉珠趁机多揉了两把,心情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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