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中氛围紧张，一触即发。
被打了耳光的苏楚楚不由得看向自己的父亲苏老将军。她目光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让苏老将军臊红了脸。
太皇太后举剑，对着苏楚楚喊打喊杀。碍于她的身份，众人皆不敢阻拦。
苏老将军躬身，上前轻声劝解：“太皇太后，若是小女有做的不对……不合适的地方，您尽管同我说。如今当着这么多人下人的面，折辱于小女，是不是有些过分？”
太皇太后几近风魔，根本不听苏老将军的话。她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常见，乱七八糟地挥舞着。
她眼里只有她最大的敌人苏楚楚。
她手上无力，握剑的手也虚浮着，若是有经验或有武功的人，能够一招打掉她手上的剑。苏老将军和苏云沐大惊失色，碍于男女有别，不敢直接上手。
跪在地上的下人们更是不敢掺和太皇太后和太后之间的争斗。
太皇太后带来的杨嬷嬷更是拉偏架，试图上手控制住苏楚楚，不让她乱动。
面对迎面劈来的长剑，苏楚楚旋身后退，避其锋芒，扬声道：“太皇太后这是做什么，竟然在皇宫里喊打喊杀，一点都不顾及文家的颜面？”
“我要替天行道，我要杀了你这妖女！”太皇太后的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太皇太后上前不断劈砍，而苏楚楚不断后退避让。
场面混乱不堪，僵持良久。
太皇太后喘着粗气，停下脚步，狠狠地看了两眼苏楚楚，随后回头张口就骂：“苏家狼子野心，将军真是好手段，养出来这么一个妖女，祸国殃民，枉你自称忠于先皇，终于魏国。百年之后，你有何面目去见先祖？！”
“哀家看你根本就是居心叵测，狼子野心！”
“你与林靖远有何区别？！苍蝇苟且，令人唾弃，呸！”
太皇太后手一松，长剑掉在了地上。他浑身发软，靠着杨嬷嬷的搀扶，勉强站在原地。说了一大段话后，她更是眼冒金星，一片黑暗，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苏楚楚第一时间将地上的长剑踢到了更远处，以防太皇太后拿到。
太皇太后没注意到，杨嬷嬷、苏老将军和苏云沐都注意到了，看向苏楚楚的眼神大为不同。杨嬷嬷看苏楚楚的目光警惕，而苏老将军和苏云沐差点被苏楚楚这一举动给逗笑。
她缓过气，愣是没敢往苏楚楚那边看，对着苏老将军接着骂：“苏将军，你的良心简直是被狗吃了！事到如今，你们可知罪？还不赶紧把那妖女送往刑部大牢，择日问斩！”
说话时她的眼睛越来越亮，看苏老将军的眼神竟带上了些许的期盼。
苏老将军万万没有想到太皇太后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一愣。
就是在这样一愣的功夫里，太皇太后误以为苏老将军不愿意杀了苏楚楚，直接无能狂怒：“苏老将军，如今才发现原来你竟是贪生怕死之辈！苏老将军，你还有何颜面苟存于世，不如自行了断！”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苏楚楚三步并做两步挤开杨嬷嬷，走到她身边。苏楚楚皮笑肉不笑地接替了杨嬷嬷的位置，看上去像是在扶着太皇太后，实际上手上用力，捏住了太皇太后的小臂。
疼痛换回了太皇太后一点理智。
苏老将军如遭重创，像是迎头被人痛击，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母后，今日你闹这一番又是为了什么？”苏楚楚的目光洞穿了太皇太后，将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我不可能将我儿交给你，我劝母后早日死了这条心。”
刚刚冷静了些的太皇太后瞬间又被激怒。
“不仅如此，我也不会听母后的话。”苏楚楚完全不理会太皇太后的反应，径自说道。
她的目光环视过在场所有人，着重停留在苏云木和苏将军身上，随后看着太皇太后一字一句地说：“世人皆以为女子不可入仕，女子不可入朝为官，条条框框繁多。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在劝我，好好养育皇帝，好好当圣母皇太后。”
她放开扶着太皇太后的手，站在整个庭院中间。
“这一年来，是我抚育元昊长大，精心教导。”苏楚楚张开双臂，迎着众人的目光，慢慢转动着身体。她目光如炬，显露出隐藏已久的锋芒，与往日柔顺恭敬的她截然不同。
“是我设计杀林靖远，稳固朝政，这一年来又解决了南方水患，北方旱灾，如今也是我的父兄即将前往边关，平定四方。”苏楚楚收回手，独属于皇帝的威压渐渐凝聚在她身边。
她笑了下，狂妄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做这个皇帝。”
慈宁宫内上上下下街都呆愣在原地，忘了动作，就连刚刚赶到的文定荣都驻足不前，只能呆愣愣地看着苏楚楚。
同样身为女人的太皇太后，看上去神色呆滞，眼睛里满是震惊，嘴唇微张说不出一句话。
任是她再如何阴谋论，都不会想到苏楚楚竟想直接问鼎帝位。
她呆若木鸡，手臂停在半空中，情绪万分复杂，怒气、不解、憎恶以及潜藏着的打量与羡慕，看上去竟有些滑稽。
苏楚楚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她严厉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们，重点看向杨嬷嬷：“许是过去我没能将话说清楚。今日我便再重复一遍，将太皇太后禁足于清宁宫，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外出。”
“若有违令者，斩！”
最先清醒过来的杨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断磕着头：“太后娘娘，今日来此，太皇太后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太过想念孩孙，还请圣母皇太后开恩。”
苏楚楚朝杨嬷嬷颔首，杨嬷嬷会意连滚带爬地上前，扶着还未回神的太皇太后，快步离开了慈宁宫。
“文相来此，有何要事？”目送太皇太后离开后，苏楚楚眯起双眼，看向文定荣。
此时的苏楚楚已然脱胎换骨，话语内外极为强势，与文定荣印象中娇柔恭顺又美貌的苏楚楚截然不同。
文定荣内心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他深深地看了眼苏楚楚，随后行礼告退，转身朝还未走远的太皇太后一行人追去。
“都下去吧。”苏楚楚摆了摆手。
慈宁宫中的下人们便如潮水般褪去。
庭院中再次剩下苏家三人，而这次苏老将军看苏楚楚的眼神更为复杂。他今日第无数次地叹气，眼睛中隐隐有着泪光。
苏楚楚慢慢转身，眼睫微垂，一言不发地跪在了苏老将军面前。看她跪下，苏云沐二话不说，当即也跪了下来。
苏楚楚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我虽是苏家养女，却也明白父母待我比之兄长更甚。如今我为了一己之私欲拉整个苏家下水，我愧对苏家，愧对父亲和母亲，若是今日能死于父亲之手，我死而无憾。”
翠竹抱着小皇帝站在宫殿门口，遥遥望着这里的情况。
苏老将军看了一眼苏楚楚，又看向不远处朝苏楚楚伸出胳膊的小皇帝，一时语塞。纵然他历经几十载风雨，都不如今晚给他的冲击大。
装了很久哑巴的苏云沐，同苏楚楚对着磕头场面看上去竟有些悲壮。
“父亲！”苏云沐大声说，“一切皆是我的罪过，同楚楚没有关系，求您放过她。父亲若是责备，我愿一力承担。”
苏云沐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苏老将军的怒火高涨，越看他越不顺眼。
“父亲！”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沉稳有仪的苏云沐，膝行两步，上前抱着苏老将军的腿，眼里同样有了泪光，“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苏老将军怒火更甚，却也难免感到心酸。他缓缓抬起手，放在苏云沐的头上揉了两把，又走到苏楚楚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父女二人相对而立，苏老将军动了动嘴唇，没说话。他细细地打量着苏楚楚，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不等苏楚楚说话，转身而去。
“父亲！”看着苏老将军的背影，苏楚楚情不自禁追了两步。
苏老将军步履未停：“别为你老子担心！老子好不容易有个闺女，想作甚就作甚，老子管不了！”
“你尽可放心，有老子给你守着，谁也越不过卫国的边关！”
苏云沐擦干眼泪，连忙跟上苏老将军的脚步，在最终离开慈宁宫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仍旧站在原地的苏楚楚眼眶里盈满了泪水，鼻头通红，不舍地看着苏老将军和苏云木离开的身影。
注意到苏云沐的目光后，苏楚楚朝他艰难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如雨后莲花，动人心弦。
翌日上朝前，苏楚楚看着天空中冉冉升起的太阳，侧头问：“这个时候，想必父兄已经离开了上京。”
“回太后，苏将军带领大军开拨，不过几个时辰，便行走几十里地，实乃是用兵神速。”事后在旁的王公公竖起了大拇指。
不远处传来号角的声音，庄严肃重，太和殿门口的侍卫们精神抖擞，殿内的百官三三两两叙着旧，聊着天。
在苏楚楚踏进太和殿门时，两侧侍卫腰挺的更直了，百官们依次回头，直到她站在龙椅前，转身之际，王公公上前一步，高声道：“跪！”
目之所及的所有文武百官以及侍卫们全都垂首，恭恭敬敬行礼：“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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