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宛吟同陆谏将林持谦远远甩在后头。
陆谏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你还给过他银子?”
傅宛吟打量着许家花园格局,慢悠悠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他愈是这般,愈加清高,这几日定会想方设法凑银子还给我,我并不会亏。”
陆谏轻笑回道:“诏狱里头,倒是欠你这般的人才。”
傅宛吟扯出笑容:“陆指挥使切莫笑话我,我这般的普通人,怎敢高攀堂堂诏狱。”
陆谏从身上解下披风,披在傅宛吟身上,在她耳边轻声道:“来人了。”
没过多久,詹六娘身边的翡翠领着小丫头抱着衣服匆匆赶来,没曾想正巧遇见陆谏同傅宛吟出来,她眼珠一转赶紧上前请罪。
“是奴的不是,替姑娘寻衣服晚了。”
“无妨。”傅宛吟柔声道,“劳烦翡翠姑娘替我寻我家妹妹出来,再烦请翡翠姑娘同许二少夫人通传一声,家中有事只得先行离去。”
陆谏在一旁似个门神一般,手摩挲着腰间长刀。只是翡翠哪里敢抬头看他,她未曾细瞧便能察觉陆谏的不耐烦,赶忙应下送走这尊大佛。
“姑娘稍候,奴这就派人前去禀告。”
傅宛吟微微点头,翡翠从身边的小丫头手中接过衣服,小丫头匆匆离开赶去主院请示夫人。
翡翠领着傅宛吟,陆谏则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许家许是讲究庭院需聚气,在家中种了不少花草树木。水绕路,路环水,阴阳调和,自为上乘。院里还种了一棵苍翠挺拔的古槐树,取得是槐木虚星之精的吉祥意。
祥瑞之兆,人人心向天命所归,只是祥瑞这二字里头藏着的,从来都不是天命。
陆谏对这满院花草倒是无甚兴趣,翡翠本想同傅大姑娘念一念府中宅院格局,也算是打发时间。偏偏有个陆谏在,她怕多说多错,只得闭紧嘴巴,一路都沉默着。
詹六娘来得倒是快,傅安清跟在她后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而她的夫君许二公子亦是匆匆赶来。
“傅大姑娘,府上照顾不周,如有失礼之处,还多请担待。”詹六娘伸手拉住傅宛吟,温温柔柔道。她闭口不谈林持谦是从哪冒出来的,毕竟今日的宴席还是她许家二夫人办的。
傅宛吟从披风下伸出另一只手拍拍缩在她身侧的傅安清,冲着詹六娘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夫人客气,今日宴席热闹,酒水佳肴无不精美,只是家中有急事,不得不先行离开。”
傅宛吟同詹六娘行在前头,许二郎则是有些忐忑地同陆谏搭腔:“不知指挥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陆谏瞥他一眼:“许二公子,客气。”
许二郎是个木讷的读书人,旁人哪怕是指着他的鼻子咒骂,他也只会嗯嗯的点头。得亏詹六娘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替他操持家业,否则他许二在外头都立不住家业。
将傅宛吟和陆谏送至许家门口,傅家的马车已然在前头候着。
傅宛吟同詹六娘微微颔首,领着傅安清转身上了马车,陆谏翻身上马,紧接着离开。
绕过影壁,许二郎抽动的嘴角终于开口:“谁请他来的?”
詹六娘扶着翡翠的手,冷淡道:“妾也不知,郎君自个儿去寻人问便是。妾还有贵客招待,先退下了。”
她疾步离开,懒得同许二郎废话,席面上幸而还有曲三娘周旋,又请了许老夫人镇场子,这才心安来送傅大姑娘。她已离开有一柱香,再不赶回去只怕几位夫人会觉得她轻慢。
许二郎恨恨地看向詹六娘的背影,但余光察觉翡翠回头,他当即收回目光,装作无事发生。
他猛地想起林持谦还在他家后院待着,急急忙忙往后院赶去。
待他赶到时,林持谦已经离开,在一旁候着的是詹六娘身边的侍女。瞧见自家姑娘的夫君匆匆赶来,犟着脖子同他行礼问好:“公子,夫人令奴在这候着公子,让奴转告您,林公子已经离开。”
许二郎深吸一口气道:“好。”
他抬脚离开时,却又听见侍女说道:“夫人还特意让奴叮嘱您,这月您就不必来了。”
“好。”
侍女又开口道:“是从今日起到下月这个时候,您别记错。”
许二郎攥紧拳头,从嗓子眼里头挤出声音:“知道了,让你们家夫人不必忧心。”
***
傅安清战战兢兢地开口:“大姐姐,我们要去哪?”
“你回去。”傅宛吟正闭目养神。
“哦。”傅安清闭紧嘴巴,她一向明白多问多错的道理,今日定是吃席吃糊涂了,开口问大姐姐的私事。
傅宛吟见傅安清不再追问,知晓这个妹妹一贯是明哲保身的处事。她从身后抽出一本《周髀算经》,递给傅安清。
“喊琉璃领着你去取我房里头的书。只一点,不许在书上乱写乱画,旁的你爱看什么就去择。”这么多年,傅宛吟还是不懂如何带妹妹,只知道被吩咐领着傅容清出来玩时,她都喜欢去挑衣服首饰。
至于傅安清,她着实不知道她爱些什么。这个妹妹看着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唯一在意的,只有她自己和她的生母。
只不过是傅宛吟察觉傅安清昨日来寻她时,一直好奇地偷看她手上的书,今日便想起这一遭。她正好要先去趟四方阁,不若将傅安清打发去看书,也省得她在寒松院里头无趣。
***
傅宛吟将傅安清送回府中,连马车也未下,只叮嘱琉璃看顾好四姑娘,自个儿则是领着琥珀和珊瑚一起去四方阁。
四方阁后门处,周游已经候她多时。
他这几日寻了不少好地方,周家虽说家大业大,但也从不做赔本买卖,生意经里头的门道,是钱从来只能亏在人情上。
既然愔愔要开店,自然要开最上乘的铺子,地段要妙风水要好,招财进宝财源滚滚。
琥珀扶着傅宛吟进来巡查一番,屋里周游已经替她备好了茶和糕点,他使个眼色,秋潮便极其懂事地出去守门。
“愔愔,你瞧瞧这院子可还满意?”
周游选定的地方,地段并非如醉仙楼那般位于最富贵、最热闹的街道,但有个极大的妙处,此处乃是京城各街交杂之地。
贩夫走卒、王公贵族,此处三教九流汇杂,因此官署巡查之时也往往避而远之。
楼有三层,往下俯视是京城星罗棋布的屋宇,京城内九衢三市,尽收于此。
傅宛吟倚窗,带着笑意看向周游:“多谢阿兄。”
周游递过一杯六安瓜片,傅宛吟伸手接过,啜了一口。
“愔愔客气,厨子小二什么的还未曾备下,你瞧瞧有什么需要的同我说便是。”周游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是地契。”
傅宛吟身后的琥珀替她收下,周游听她缓缓开口:“按理来说,我应当给阿兄租赁铺子的银两。”
周游想说些什么,又听见傅宛吟说道:“但我知道阿兄不会收,所以今后权当是分红。这里头开店铺的风险我来担,赚了钱便是五五分,算不得我吃亏和占你便宜。”
傅宛吟声音虽柔,但她语气坚决,半是商议半是决断。周游也不驳她的面,只接过她饮尽茶水的杯子边给她续上一杯,边道声“好”。
愔愔从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她既然已经决定,周游这个做兄长的也不必谦让,收下反而让她安心。
“再过十五日是上好的良辰吉日,宜开市。”周游温声道。
傅宛吟盘算着:“掌柜倒是好说,琥珀手头上还有人用。厨子、跑堂这些城外庄子上也有人可用,再添一些勤快的就足够。”
她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有件不大不小的事。”
“后厨里头我只请女子,跑堂亦是,再寻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看店,免得不长眼的来寻麻烦。”
京城外头庄子的人,是跟了周玉迟多年的,用起来也没什么信不过的。
至于只请女子帮工,是因为她这酒楼,本就只打算做女子生意。请女子帮工,于她和女客而言,彼此之间也都安心些。
周游听完,皱起眉头:“愔愔,你这是要寻新路子吗?”
傅宛吟望向远处:“阿兄,我是女子,女子的钱该如何赚,我合该是最清楚的。”
“我只担心,你会给自己添麻烦。”周游看向傅宛吟的侧脸,带着劝诫道,“这世间,许多男子不愿自己的老母妻女有自己的门路,他们会寻你的不痛快。”
周游在生意场上沉浮也已有十数年,不是没有见过能独当一面的女子,只是背后同行的诋毁和猜忌,从来不在少数。
如周家祖母那般雷霆手段的能人,背地里也会被人不痛快地阴阳两句。
而周游这等攥着姑苏、岭南生意往来命脉之人,亦是被人偷偷骂过,说他不过区区一娼妓之子,如今攀上高枝反倒装腔作势。
周游不在乎,有金钱瓜葛之处,便是人性贪婪,他们见了他,还是得尊称他一句东家。口蜜腹剑之事,生意场上从不少见。
“他们敢寻我的不痛快,我便让他们不好过。”傅宛吟回眸,眼中是从容的笑。“我傅宛吟,堂堂正正做生意,又有何顾忌胆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