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清咬住唇,片刻后她似是下定决心,摇摇头道:“只是想请大姐姐尝一尝点心。”
她将点心递给珊瑚,珊瑚身后的喜春连忙替她接过。
傅安清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既然大姐姐忙着,还请珊瑚姐姐帮忙送给大姐姐,四妹妹便不打扰大姐姐了。”
望着傅安清急匆匆的背影,珊瑚有些不解地收回目光。她领着喜春推开门时,傅宛吟正把算好的账本往旁边一推。
“姑娘,四姑娘瞧见我和见了什么似的,一溜烟就跑了。”珊瑚将账本放在傅宛吟手边,又从喜春手里接过那盘糕点摆在另一侧,接着道,“还说来送点心呢。”
傅宛吟垂眸:“难为她了。”
鼓起勇气来寒松院,却又不知是当谁的线人。
一想到这,傅宛吟补充道:“给四姑娘送几本书去,就说是给她打发时间的。”
“是。”
傅宛吟瞧着点心,疲乏地撑着头道:“送去查查,无碍再送回来。”
***
待到傅宛吟出门那日,傅容清早已在门口候着,她的母亲牵着她的手,忐忑地立在一旁。
今日傅安清未曾跟在后头,王怡君只见到傅宛吟,也松了口气,随即又反应过来挤出一个笑:“宛姐儿,若是你妹妹有错处,还请多担待。”
彼此之间没有前些天的剑拔弩张,王怡君待她的语气甚至算得上慈爱。
傅宛吟没由来地想起,小时候母亲送她去学堂时,似乎也是牵着她的手。
她回王怡君一个温和的笑:“婶母放心,我定会看顾好二妹妹。”
傅宛吟伸手,示意傅容清握住,而傅容清见状立刻拉住她的手,难得主动同这位不太亲近的堂姐十指相扣。
傅容清今日弃了珠翠环绕,老老实实着一身鹅黄襦裙,头上也只插上一根蜻蜓簪。
傅宛吟则是一袭月白色长裙,发间一支玉簪。她今日也未戴惯常不离身的鸾凤花纹嵌宝石金手镯,腕上只剩一只翡翠美人镯,很是素朴。
王怡君看着二人的背影,看着她们上马车,直到马车远远驶去。
她忽地有些忧心,自己一贯骄纵的女儿,能否安心缩在傅宛吟后头审时度势。
***
王怡君属实有些多虑,傅容清自池边一别,如今见到傅宛吟乖巧得很。她不问也不说,一反往常的聒噪,只是缩在角落里,同傅安清没什么两样。
傅宛吟也不主动,她正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姊妹之间难得的缄默,比往常虚假的吵闹还要自然些。
一炷香后,马车在缠金阁门前缓缓停下,傅宛吟睁眼,笑着道:“二妹妹,去玩吧,大姐姐有私事。”
傅容清的语气中带着期待和雀跃:“大姐姐,我能买首饰吗?”
傅宛吟点头:“二十两。”
傅容清高兴道:“多谢大姐姐!”
她麻利地下了马车,绝不打搅傅宛吟做事。
“走。”
***
傅宛吟到四方阁时,屋内一应俱全,茶也已备好,只消等待客人上门。
半柱香后,傅宛吟在门口亲自迎来了带着幂篱的詹留素。
詹留素很是低调,今日乘坐的马车连“许”字都未曾带上。
傅宛吟绽着微微笑意:“还请夫人楼上说话。”
幂篱轻轻摆动,詹留素跟上傅宛吟的步伐。
这四方阁内的奴仆很是规矩,个个都低着头,并不左右张望好奇。詹留素的心也稍稍安定下来。
待到入了房内,翡翠替詹留素取下幂篱,而傅宛吟则是抬手请她坐下:“夫人请坐。”
“多谢。”
待到詹留素坐下,傅宛吟身边的侍女有条不紊地端上茶具和点心。
“今日请夫人来,不过是说说话。”傅宛吟将茶推至詹留素面前,瓷白的手,指节分明。
詹留素端起面前的茶盏,是上好的汝窑,杯中茶香四溢,是去岁的晚甘侯。
“多谢傅姑娘。”红茶性温,她平日私下在家中也是多以红茶为主。
“瞧着夫人精神不济,想着晚甘侯倒是相配,我这倒存了不少,还请夫人笑纳。”傅宛吟微微笑着,她身旁的琉璃已然将包好的茶叶递给翡翠。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翡翠听见自家夫人开口,这才伸手接过。
“夫人客气。”傅宛吟兀自端了杯茶,接着道,“夫人身子亏损,平日里饮食还需温补为宜。”
詹留素放下茶杯,和煦道:“多谢姑娘记挂,我这也是多年的老毛病,打娘胎里带来的,这么些年也没见好。”
傅宛吟平静地看着詹留素:“许家家大业大,夫人平日操持家事辛苦,人情向来往来不易。”
詹留素握着的茶杯中,茶水微微泛起涟漪,她双眸含笑回道:”姑娘年纪虽轻,思虑却周全。”她顿了顿,接着道:“上回的事,还请姑娘见谅,家风不严,险些害姑娘清名。”
傅宛吟露出一个笑容:“夫人见外,本就无大碍,何况各家各户,谁家里没点难为的事儿?”
詹留素轻轻呼出一口气:“多谢姑娘体谅许家不易。”
“我不知许家是否容易。”傅宛吟摇头,“只是夫人气虚又身带药香,宛吟也不过是大胆揣测夫人平日里难做罢。”
詹留素苦笑着:“姑娘虽年轻,但为人处事老道,是六娘看轻姑娘。”
傅宛吟一双漂亮的眸子看向詹留素:“不过是因夫人身在局中。”
那眼中镇定自若,连詹留素以为的怜悯都没有。傅宛吟只是平静的、像是说今日日头有些毒辣一般的从容。
三娘心疼她,恨不得替她提刀杀了许二郎,被她拦下多次。只是三娘自己在曲家亦是不得长辈宠爱,在赵家也得仰人鼻息,人微言轻。
她也同七郎说过她与夫君不睦,七郎也劝她,让她同父亲说,要和许家一拍两散,但她不肯。后宅之事,她怎能和弟弟详述。
傅宛吟,这个十几岁的姑娘,自然而然地告诉她,你没有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被困在许家。
詹留素有些累了,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想把一切都告诉对面这位仅仅一面之缘的姑娘。
但她终究没有,只是缓缓开口道:“我嫁到许家也有五六年,膝下至今无儿无女。姑娘还未成婚,本不应当同姑娘说这些,但终究还是想多嘴一句,夫妻之间,本就不止于夫妻。”
“多谢夫人,宛吟明白夫人苦心。”傅宛吟顿了顿,接着道,“若夫人不嫌弃,可唤我宛吟。”
“宛吟妹妹客气,我也不过虚长你几岁,”詹留素亦是松口气,她终究还是多言,幸而傅宛吟未曾在意,“我闺名留素,若能得妹妹唤我一句留素姐姐,才是我的荣幸。”
“留素姐姐,我也不多瞒你,宛吟仍有一请求。”
詹留素的心提了起来。
“想请夫人,替我张罗张罗贵客。”
詹留素悬着的心放下,她听见傅宛吟接着道:“说来不怕夫人笑话,这家酒楼是我的。”
“妹妹哪里的话,”詹留素伸手握住傅宛吟,“姐姐亦不过分内之事,算不得帮忙,后头还有叨扰妹妹的时候呢。不知妹妹想知道什么?”
“那日,我在姐姐府上,见到了国子监祭酒齐夫人。不瞒姐姐,我家中弟弟不成材,还想请齐夫人帮衬一二。”
詹留素面露难色:“齐夫人不善与人交际,我同她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不过听说她早年与皇后娘娘身边的谭内宰是交好。娘娘既然看重妹妹,不若请谭内宰出面。”
“谭内宰?”
“谭内宰清正,是娘娘极为仰仗的得力之人。”
***
二人又寒暄片刻,傅宛吟将詹留素送上马车,又赠上许多礼物。
只是临走时,詹留素忽地俯身,在傅宛吟耳边留下一句话。
“我信,傅大姑娘值得。”
待到詹留素走后,珊瑚上前。低声道:“世子在等您。”
***
傅宛吟回到屋内时,陆谏正站在窗前眺望。听到她推门的声音,陆谏转过身来。
“你这儿很是不错,若是要刺杀,从这儿埋伏正好。”
陆谏说的认真,珊瑚忍住想要往下撇的嘴,她听见自家姑娘开口:“世子说的有道理,只是烦请到时候世子掏五百两银子,好做买路钱。”
“吴钩,银子给傅姑娘。”陆谏在圈椅上坐下,吴钩则是从怀中将银子掏出来,摆在桌上。
傅宛吟坐在刚才詹留素的椅子上,点点面前的银子:“珊瑚,收下。”
珊瑚瞟瞟傅宛吟,姑娘脸色认真,珊瑚连忙将银子抓起,不要钱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陆谏直勾勾的盯着傅宛吟,片刻后开口道:“傅姑娘请我来,是为了同我炫耀这酒楼乃京中要塞?”
“我倒也没有那么无趣,”傅宛吟毫不客气的回敬,“不过是请指挥使大人互通有无。”
“许家?我同他家老三还算有点交情,算是个迂腐的读书人,似乎有意借我的力走武官这条道。”陆谏收回眼神,回道。
“陆大人,为何允许许家三郎攀附你?”傅宛吟伸手取一只茶杯摆在桌面上,“大人是要抓许家的马脚,还是彻底扳倒许家?”
陆谏举起茶壶,往傅宛吟面前的杯子斟满茶水:”这两者,我瞧着没什么区别。”
“抓马脚,是许家为你所用。扳倒许家,则是京中再无吏部尚书。”傅宛吟举起将溢的杯子,倾倒在茶盘之上,“看大人是要做纯臣,还是佞臣。”
“那我便是个纯粹的佞臣。”陆谏亦是给自己倒了杯茶。
“确实是大人的名声,”傅宛吟敲敲杯子,示意陆谏给她续茶,“陆家二郎同詹六娘不睦,詹六娘同陆三郎有纠葛。”
“啊?”一旁的珊瑚惊诧地捂住嘴,吴钩也不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陆谏倒茶的手倒是稳,一滴不漏地倒满杯子:“还请傅姑娘给个缘由。”
傅宛吟点点鼻尖:“这。”
傅宛吟接着解释道:“那日,我在詹六娘身上闻到了药香和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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